第6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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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啃干凈的雞骨頭丟進火堆,起身向南看,問:“他們走到哪兒了?” 離開肅縣時,那些親人被活埋的百姓說要進京鳴冤。 “他們或者徒步,或者趕著牛車,走得很慢?!弊o衛(wèi)道。 “捎信回去,”葉嬌道,“讓沿途客棧送馬車給他們,有多少人來,就送多少輛車。路上吃穿用度,全都包了。讓他們務必要快。這條路咱們過不去,百姓能過去?!?/br> 李璋如今已經(jīng)只手遮天了嗎? 那他,怕不怕民變? 心里害怕,但崔玉路還是鼓起勇氣,翻開林鏡偷來的賬冊。 東宮印鑒清晰可見,錯不了。 刑部侍郎王厘有些好奇地盯著第一頁,低聲問林清道:“也……看不出什么啊?!?/br> 廢話。 林清在心里道。 這一頁上只寫著“內侍省領用·東宮收支”幾個字,能看出什么? 看到林清的目光,王厘又翻了一頁。這一頁記著某年某月某日,領賞銀多少,收某處田租多少,支香供、禮金等費用多少,事無巨細,清楚明白。 能記在賬上,放在東宮詹事主簿房間的賬冊,應該的確看不出什么。 需要一項項細看,需要追查每一筆進賬,核對每一筆出賬,不是片刻之間,便能算好的。 林清沒有說話。 太子就坐在堂下,雖然隱忍沉默,但是每一個眼神,都像劊子手在日光下翻轉刀刃,透著寒光。 林清思考自己脖子上的這顆腦袋,能砍幾次。 “的確看不出,”林清的聲音大了些,“更何況,下官有些眼花。” 眼花…… 知道你畏懼太子,但是這樣的理由都找出來了嗎? “三十多就眼花了?”有人在堂下拆穿林清,“林中丞以前彈劾起朝臣百官,眼神可銳利得很呢?!?/br> 林清悶不做聲,由著他們嘲諷。 王厘在心里罵了一聲。 他年紀大些,原本可以用這個借口,卻被林清搶跑了。 “需要些時日才行,”王厘只好道,“大理寺有專司勘查賬冊的計簿司,交給他們比較好?!?/br> 崔玉路點頭,堂下朝臣都松了口氣,那些一直站著的,趁機活動活動手腳。 可以了吧? 可以回去躺著了吧? 早知道這么久,衣袖里就揣點吃的了。 可太子李璋卻紋絲不動,冷笑詢問李策:“第三個證據(jù)呢?” 李策說了,他有三個證據(jù)。 第一個證據(jù),是要朝臣們看看,李璋這些年的開銷。 第二個證據(jù),是要大理寺查查,東宮這些年的賬目。 第三個呢? 如果不能直擊太子要害,可就慘了。 朝臣站直了些,向李策看過來。 “袁承嗣?!崩畈叽稹?/br> “袁承嗣?”朝臣們回憶起這個名字,“那個原河南道節(jié)度使?他不是因為被崔寺卿彈劾賣官,流放南境去了嗎?” “你沒聽說嗎?刑部接到消息,說他在路上跑了。” 跑了的人,能作什么證? 李策沒有理睬朝臣的質疑,他上前一步,清聲道:“袁承嗣在河南道賣官,向下,把官員升遷調任玩弄于股掌之中;向上,則依附裴衍,左右吏治,奉承東宮,秘密結黨。據(jù)袁承嗣交代,皇帝賞賜給他的馬蹄形金錠,他放在賄銀里,送給了裴衍。而太子寫給他的書信,被他藏了起來。只要他在,東宮貪腐賣官的行徑,便可大白于天下?!?/br> “所以呢?”李璋冷笑一聲,“袁承嗣呢?來了嗎?” 他向后看看,神色倨傲冷漠,朝臣連忙躲出一條路??蛇@一次,沒有人來。 沒有人像帝師和林鏡那樣,穿過朝臣的目光,神情堅毅不畏生死,踏入刀山火海。 李策也向后看看,他扶著座椅微微咳嗽,眼中光芒璀璨,篤定道:“會來的?!?/br> 怎么會來? 李璋努力忍耐,才沒有大笑出聲。 自從在劉硯宅邸搜出的金子里,發(fā)現(xiàn)了袁承嗣的金錠,他便秘密在劍南道搜捕袁承嗣。 天公不作美,他被葉長庚抓去了。 不過承天之佑,他又被扶風殺死。 死了也就一了百了,還怎么來? 而且以防萬一,李璋已經(jīng)在三日前吩咐白羨魚,所有進出城門者,嚴格核查身份憑證。 現(xiàn)在除了他的人,沒人能進入這長安城,與他為敵。 “要等嗎?”李璋唇角露出一絲笑,問,“等多久?” 這時有人擠過來,在太子身邊,低聲說話。 太子聽著,臉上的笑意更盛。 即便離得近,六皇子李璨也只聽出“燕云”二字,又根據(jù)那人的口型,看出是“趕回來了,帶著……” 李璨微微蹙眉。 自從裴衍被抓,太子便與他生出了嫌隙。 李璋防著他,開始自作主張。 抓到燕云的事,也是李璨問了李璋的信使,才知道的。 李璨寫過回信,勸李璋以仁德寬恕昭示天下,放過李策。 李璋會聽嗎? 李璨盯著李璋的臉,看到他微微頷首,看到他的手指下意識撫弄腰間系著的環(huán)形墨玉,又猛然握緊,像扼住了誰的喉嚨。 李璨后退一步,知道了結果。 李璋在此刻抬頭,揚聲道:“楚王暫且等著你的證人,來見見本宮的人證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