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厘氣得抬手指天：“神明？怎么又跟神明扯上關(guān)系了？”

    林清也跟著陰陽怪氣：“看來這位小姐身份尊貴，所以有恃無恐。就是不知道崔大人舍不舍得用刑。”

    聽到林清這么說，王厘伸手就去拿了一根令簽，要往堂下丟。

    崔玉路攔住他的手，道：“等等?！?/br>
    “還要等什么？”王厘道，“你若怕安國公府，怕楚王府，有我呢！”

    “這是怕不怕的問題嗎？”崔玉路氣得說話吹起胡須，“本官派人去開封搜家，等搜完韓水清，再動(dòng)刑不遲?！?/br>
    王厘臉色鐵青道：“下官聽說崔大人審案仔細(xì)，沒想到不是仔細(xì)，是磨蹭。眼瞅著就要過年，大理寺監(jiān)牢關(guān)了幾十號(hào)人，全都這么等下去？還有京兆府劉硯，他在你的牢里烤火，百姓告狀無門，都到刑部擊鼓鳴冤了?！?/br>
    現(xiàn)在朝臣傳言，劉硯不是坐牢，是拿著薪俸管吃管住休沐呢。反正劉硯自己從來不舍得燒地龍，在牢里反而暖和了。

    崔玉路堅(jiān)持道：“明日，等明日?！?/br>
    大理寺關(guān)的那些罪官，大多都承認(rèn)自己貪腐，承認(rèn)也會(huì)花些銀子，給自己買官聲。但是如果問起買官賣官的事，全都抵死不認(rèn)。

    他們?cè)谧o(hù)著什么人，什么即便是死，也不敢得罪的人。

    眼瞅著安國公府的當(dāng)鋪生意或許跟洗贓銀有關(guān)，只能順著這條線查下去。給葉柔用刑，于公于私，崔玉路都不想。

    崔玉路喊了聲“退堂”，王厘扯著林清讓他評(píng)理，林清道：“評(píng)什么理？明日早朝，下官會(huì)參本彈劾崔寺卿。”

    崔玉路臉一黑，林清已經(jīng)掙開王厘，跑回去寫奏折了。

    王厘無奈，揚(yáng)聲道：“明日，就等明日！”

    只是等一日而已。

    可這個(gè)夜晚，有太多人無法入眠。

    “那個(gè)當(dāng)鋪是安國公府的？”

    “他們?cè)趺催€會(huì)有當(dāng)鋪生意？大意了！怎么樣？葉柔招了嗎？用不用去牢里——”

    “別慌，她還沒有招。如果我們亂了，就是自投羅網(wǎng)。”

    許多人在商量，在擔(dān)憂，最后按兵不動(dòng)。

    但是吏部尚書裴衍，乘坐一輛不起眼的小馬車，再次來到六皇子李璨府上。

    “我們殿下不在?！遍T房道，“大人可以去里面等。”

    “六殿下去哪兒了？”裴衍擁緊大氅，心事重重。

    “不知道?！遍T房答，“但是殿下走時(shí)，說如果裴大人來，讓您等他回來?！?/br>
    李璨是小心謹(jǐn)慎的人，如果不是走得太急，絕不會(huì)只留了口信。

    可到底是什么事，能讓他慌到這種程度呢？

    裴衍的心再沉上一分。他有更急的事，更慌的事。

    楚王李策也沒有入眠。

    他的病情加重，已經(jīng)到了下床都很艱難的地步。

    青峰不在京城，好在燕云已經(jīng)能站起來。

    他撐著拐杖站在門口，看著不時(shí)有人進(jìn)去稟告，又急匆匆離開。燕云幫不上忙，但是守在門口，寸步不離。

    他聽那些人說了大理寺審案的事，說了劍南道瘟疫的局勢(shì)，又說了京都哪些官員怎樣怎樣。

    燕云感覺，他不是楚王，不需要思考應(yīng)對(duì)。但是他只是聽到那些人名，頭就開始疼了。

    大夫說楚王要安靜休養(yǎng)，不能思慮。但是他每一刻，都在思索應(yīng)對(duì)。

    等所有人都走了，燕云拿著剪刀，把燭火挑亮，又把緊閉的窗子留一條縫隙。

    那些伺候的人不知道李策的習(xí)慣。

    他討厭黑暗，更討厭密不透風(fēng)。

    “燕云?！崩畈咛?，讓他過去。

    “殿下，”燕云有些哽咽，“殿下今日看起來，好多了?！?/br>
    “我好不好，我自己心里清楚。”李策笑了笑，有些虛弱，但眼底卻殘存著倔強(qiáng)的光芒，“李璨去了運(yùn)河，興許會(huì)查出什么東西。所謂謀定而后動(dòng)，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了?！?/br>
    “請(qǐng)殿下盡管吩咐。”燕云道。

    “九嵕山的事，我想交給你?！崩畈叩溃澳愕膫€沒有養(yǎng)好，但是青峰不在，我能信的人，只有你?！?/br>
    他說著從腰間取下鹿紋玉佩，交到燕云手上。

    這是從九嵕山帶出來的玉佩，關(guān)于這塊玉佩的秘密，鮮有人知。

    燕云迷惑道：“密室？”

    “密室?！崩畈叩溃澳阆热グ才?。有些辛苦，難為你了?！?/br>
    “辛苦什么？”燕云刻意笑著，道，“屬下很喜歡九嵕山，那里很清凈，沒人打擾。不像京都，看起來富貴繁華，實(shí)則風(fēng)刀霜?jiǎng)?，難過得很?！?/br>
    現(xiàn)在想想，能平安康健，就是好日子。

    李策輕輕嘆了一口氣，扶著床欄坐起身，目光熱烈繾綣，道：“燕云，我喜歡京都?！?/br>
    燕云僵住，連忙又說京都的好。

    “的確，京都的飯好吃，酒好喝，到處熱熱鬧鬧的。逛上一圈，能碰到十來個(gè)國家的使節(jié)，光看他們的那副鬼樣子，就能讓人笑上半天。”

    燕云一直覺得，外邦人長得嚇人，還是咱們大唐人好看。

    青峰也同意他的觀點(diǎn)，并且強(qiáng)調(diào)，有些外邦人雖然長得像唐人，也喜歡穿唐人的衣服，學(xué)唐人的文字，但是骨子里只會(huì)惡心人。

    李策喜歡京都，卻不是因?yàn)槟切?。他沒有仔細(xì)講，只是讓燕云一切小心。

    這個(gè)時(shí)候，又有人來報(bào)，竟也跟九嵕山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