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快，快得像一柄利劍，才能斬開迷霧、斬?cái)嗨?，露出下面清澈的沙石?/br>
    大理寺官差手持上令，白日催馬奔馳，夜晚舉火照路，晝夜不停向北進(jìn)發(fā)。

    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更何況大理寺開堂審案，并未瞞著任何人。

    “河?xùn)|道南邊，有人高價(jià)買糧？”

    太子已許久不回東宮，今日回來，召戶部官員問話。

    那戶部官員唯唯諾諾，答不清楚。

    李璋揮手讓他離開，又喚傅明燭。

    “你做的嗎？”

    傅明燭矢口否認(rèn)：“殿下說過，北部的案子不能牽扯到楚王妃，我怎么敢？”

    但是能神不知鬼不覺買走葉嬌送到河?xùn)|道的糧食，又推波助瀾哄抬物價(jià)，這樣的本事，李璋只能想到兩個(gè)人。

    “不是我做的?！?/br>
    李璨被太子宣召，卻姍姍來遲。見到李璋，主動(dòng)回答這個(gè)問題。

    “劉硯會(huì)查出什么？”李璋問，“我不明白這件事跟云州賣糧案有什么關(guān)系?！?/br>
    “我也不明白，”李璨道，“所以我已經(jīng)命人去阻止官差。在我們弄清楚事情之前，不能讓官差到達(dá)云州。”

    “來得及嗎？”李璋神色焦躁。

    處處挖陷阱的人，最怕路上還有別人在挖陷阱。

    “來得及?！崩铊驳?，“除非大理寺官差飛過去。”

    “會(huì)有人攔嗎？”離開大理寺回家的路上，葉嬌也在問。

    “會(huì)。”李策和葉長(zhǎng)庚異口同聲。

    “可大理寺的官差已經(jīng)出發(fā)了，”葉嬌道，“我看劉硯那樣子，恨不得讓他飛過去?！?/br>
    查案要快，以免歹人另謀退路。

    云州距京都千里之遙，劉硯怕路上出事，派出三名官差，通知沿路驛站保護(hù)。他已經(jīng)思慮周全，就差給這些官差插上一對(duì)翅膀。

    “信鴿可以飛過去，”李策走慢一步，牽住葉嬌的手，道，“他們只需要放信鴿過去，讓人提前等在官道上，刺殺官差即可?！?/br>
    “那怎么辦？”葉嬌急得想要找馬，“我去吧！我這會(huì)兒就去追官差，我把他護(hù)送到云州?！?/br>
    葉長(zhǎng)庚也回頭道：“還是我去！”

    李策笑起來。

    他的笑雖然溫和，卻隱隱像是在嘲弄著誰。

    “他們有信鴿，”他抬頭看天，道，“咱們也有?！?/br>
    已是深秋，晉州官道兩邊，堆滿了楊樹枯黃的落葉。

    葉子是從樹梢開始黃的，仿佛越是接近太陽(yáng)，越是提前被烤熟了。余下在樹枝上固執(zhí)生長(zhǎng)的，大多接近地面，在風(fēng)中微微搖動(dòng)。

    而更接近地面的，是矮小的灌木，以及灌木下緊貼地面的雜草。

    幾個(gè)人黑衣蒙面，蹲在草叢底下，已苦等半日。

    “消息準(zhǔn)確嗎？今日就會(huì)到嗎？”

    “會(huì)吧?！绷硪蝗诵⌒膹膽阎刑统鏊攘艘豢?。

    “你的水怎么一股酒味兒，讓我嘗嘗?！迸赃叺娜舜蛉ぶ焓帧?/br>
    偷喝酒的人當(dāng)然不肯給，并且低聲罵道：“找死嗎？等殺了那人，我請(qǐng)客吃酒！”

    “喂！”話音剛落，背后突然有人問道，“請(qǐng)問，你們是要?dú)⒋罄硭鹿俨顔幔俊?/br>
    一片樹葉慢悠悠從枝頭落下，落在其中一人的脖頸上。

    凝滯恐懼的氣氛被打破，他們一躍而起，同時(shí)向后揮刀。

    不必詢問，不必質(zhì)疑，能問出這句話的，只能是敵人，是讓他們毛骨悚然的敵人。

    “呲——”

    長(zhǎng)刀刺入皮膚的聲音并不大，卻為何震耳欲聾？

    水袋從居中那人手中落下，他面容扭曲看著殺死自己的人。

    那人同樣黑布蒙面，他的身后，站著十多個(gè)刺客。

    比自己的人——多多了。

    “其余人不用殺，帶回去問話?！钡稄乃眢w抽出，像抽走了他的筋骨。他軟倒在地，聽那人冷聲道：“你們繼續(xù)向北，給官差大人掃清道路?！?/br>
    “是！”

    那些人齊齊低喝，地面有些抖動(dòng)。

    那是向北飛馳的官差，終于到了。

    他們的刺殺，失敗了。

    阻止刺殺，并非萬無一失。

    但劉硯派出去的三名官差，最終還是有一人到達(dá)軍營(yíng)。

    他奉命來清點(diǎn)軍糧。

    要查九萬石賣給突厥的軍糧是否全部追回，查河?xùn)|道守軍的糧倉(cāng)，到底有多少貓膩。

    官差手持大理寺令牌，無人敢擋。

    他查了一個(gè)又一個(gè)糧倉(cāng)，仔細(xì)清點(diǎn)，最終震驚疑惑，返程回京，帶回來一個(gè)消息。

    大理寺公堂上，風(fēng)塵仆仆的官差跪地道：“回稟大人，卑職已查遍河?xùn)|道糧倉(cāng)，對(duì)比出入庫(kù)記錄，事先聲稱已賣給突厥，被云州刺史尹大人追回的糧食，找到了。”

    “多少？”

    “八萬石?！?/br>
    劉硯沉沉點(diǎn)頭，拿算盤仔細(xì)算了算，道：“之前楚王說過，突厥境內(nèi)土壤松軟，四輪車運(yùn)力不足。如此看來，按照記錄的出入境次數(shù)，的確是運(yùn)了八萬石?！?/br>
    “還有一事?！惫俨钐ь^，送上一冊(cè)賬目，道，“河?xùn)|道糧倉(cāng)中，多了九萬石糧草?！?/br>
    “什么？”劉硯起身，崔玉路張嘴。

    不是少了一萬石，反而多了九萬石。

    “怎么回事？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官差正色道，“卑職查了十多遍，那些糧草堆砌整齊，袋子上的標(biāo)志完好無損，的的確確是河?xùn)|道的糧草。反而是突厥人買走的糧草，袋子都換了不少，還有許多破損露糧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