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鏡煩躁地等著他賣完關(guān)子。

    好在這次李璨沒有嘴碎。

    “不如——”他提議道，“賭人？”

    “賭什么？”賭場伙計感覺自己今日開了眼。

    “賭人，”李璨走至一張賭桌，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骰子，并不去觸碰，道，“你輸了，你就是我的?！?/br>
    他勝券在握，看定林鏡。

    ……

    第314章 贏小郎君

    李璨留意林鏡好些日子了。

    葉嬌把他踢開后，他消沉幾日，便迷上了賭博吃酒。

    他是真賭，且十賭九輸。

    輸干凈銀錢后，甚至還把家里的房產(chǎn)地契賣了。賣房所得銀兩，給老母親在里坊租賃了兩間舊房，余下的繼續(xù)賭。

    昨日把賣房的錢也輸完，夜里再來賭時，終于被賭坊哄著開始借貸。

    那可都是利滾利的，三日還不上，利息就比本金還高了。

    這個爛攤子，還是早點收拾起來吧。

    林鏡攥緊拳頭，清俊的臉頰繃緊，像是隨時都要同李璨打上一架。

    賭人？

    這是看得起他，還是把他當(dāng)物件玩意，甚或是舞娘娼妓？

    但是看著眼前身份貴重、姿態(tài)動作灑脫肆意的男人，林鏡又有些自慚形穢。他的頭漸漸低垂，呼吸平穩(wěn)，問：“那若是殿下輸了呢？”

    聽林鏡稱呼殿下，賭坊的人有些吃驚。再看李璨的穿衣打扮和面容，頓時猜出他是誰。

    “六殿下大駕光臨！小的們多有怠慢多有怠慢！”

    屋內(nèi)頓時跪了一地。

    李璨絲毫不在乎身份暴露，也不怕被言官彈劾。他抬起修長的手指，指了指自己：“你我身份不同，但人命同等貴重。我若輸了，我是你的。天南海北，任憑差遣?！?/br>
    這可真是樁豪賭，且林鏡穩(wěn)賺不賠。

    說什么人命同等貴重？在賭坊伙計眼中，李璨可不止貴了一星半點。

    而且能差遣動李璨的，只能是圣上和太子吧？

    這林鏡簡直是接到了天上掉下來的金子！

    “殿下殿下，”賭坊伙計跪行一步，諂媚地笑，“林小大人不愿意賭了，小的陪殿下玩幾把吧？”

    李璨斜睨對方一眼。

    看了看他黝黑的皮膚、亂糟糟的眉毛、睜開也像沒睜開的眼睛，以及嘴里的一顆大黑牙，快速收回目光。

    他干咳一聲，繼續(xù)詢問林鏡：“怎么樣？賭嗎？連人家都知道，你吃不了虧?！?/br>
    “殿下若輸了，”林鏡道，“我不要你，只要一千兩銀子?！?/br>
    賭坊伙計瞠目結(jié)舌。

    這真是有便宜不占是傻蛋，六皇子可是一萬兩都買不到的。

    李璨淡淡笑了。

    他的笑容很淺，卻露出深深的梨渦：“好。”

    賭局很簡單。

    雙方各持骰盅轉(zhuǎn)動，開盅后點數(shù)大者為贏。

    林鏡站在賭桌前翻折衣袖，露出肌rou結(jié)實的手臂。他提起骰盅，掃入骰子，在空中搖動，動作凌厲順暢。

    骰子在骰盅中飛速轉(zhuǎn)動，聲音清澈，如哨箭破空，越來越近，突然停止，“咚”地一聲落下，再緩緩打開。

    五點。

    這是林鏡昨夜至今，搖出的最大點數(shù)。他微微松了口氣，想到可能到手的一千兩銀子，喉頭微動口干舌燥。

    接下來輪到李璨。

    相比林鏡的認(rèn)真，他有些漫不經(jīng)心，似乎注意力全在那個骰盅上。

    “多久沒洗了啊？臟得很?！?/br>
    李璨抽出手帕蓋在骰盅上，只輕輕提起，便又嫌棄地放下，道：“好了?！?/br>
    “這就好了？殿下不再搖搖？”賭場的人湊過來，詢問。

    這可是一千兩銀子和一條命的賭注，也太不當(dāng)回事了。

    “本王的運氣一直很好?！崩铊蔡崞瘅恢?，同時丟掉手帕。

    方方正正的骰子立在賭桌正中間，眾人眼睛冒光大聲尖叫，同時恭維李璨。

    “六點！殿下好運氣！恭喜殿下鴻運當(dāng)頭喜贏——”

    賭注是什么來著？

    眾人看著臉色慘白微微顫抖的林鏡，大聲道：“恭喜殿下喜贏精壯小伙兒一個！”

    精壯小伙兒林鏡搖出他運氣最好的點數(shù)，卻還是輸給了李璨。

    他怔怔地站著，仿佛掉光葉子的楊樹被搬到路中間，筆直而又無所適從。

    李璨滿意地笑了。

    他邁步向屋外走去，屋門打開，外面日光刺目。

    李璨側(cè)過頭，立刻有隨從上前，遞上一把陽傘。

    他喜歡自己撐著傘，喜歡傘下只有自己。

    “喂?！崩铊矄玖艘宦?，這次是喚林鏡。

    林鏡仿佛正在夢中，被李璨的人撞了一下，才抬起頭，用一種豁出去的口吻道：“殿下要我做什么？殺人放火嗎？”

    “胡說什么??？”李璨站在明暗分界處，笑道，“我是個好人。你過來。”

    林鏡像木偶般走過去，動作遲鈍緩慢。

    李璨遞給他那把傘：“給本王撐傘?！?/br>
    清晨陽光斜照，林鏡板著臉走慢一步撐起傘。他撐傘也撐得直直的，以至于陽光穿過傘下的空隙，全照在李璨臉上。

    李璨只得抬手擋住臉，扭頭看林鏡。

    “林小朋友，”他嘆息道，“本王已經(jīng)曬黑了。”

    林鏡僵硬地挪了挪方向，勉強遮住李璨的臉。

    賭坊眾人看著并行離去的二人，瞠目結(jié)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