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嬌說不下去，那殘忍恐怖的結(jié)局，她連想都不敢想。

    “你放心，”李策只是鄭重而又篤定地，握住葉嬌的手，道，“有我?！?/br>
    如李策所料，賀魯被俘后，突厥各部放棄營救，反而以他為恥，并且爭奪可汗位置，打得不可開交。

    大唐兵馬向前推進，突厥只得退至長城外。

    雖然仍陳兵五萬，卻已軍心渙散。

    尹世才現(xiàn)在關(guān)心三件事：楚王啥時候走？葉長庚啥時候走？嚴從錚啥時候走？

    打仗時火燒眉毛般求著他們來，但是打完了，尹世才還是想自由一些。

    不要像現(xiàn)在這樣，早起不敢賴床，家里的飯菜不敢多燒，衙門外的鼓敲一錘，他竄起來就往外跑，生怕去慢了，被楚王彈劾。

    苦，苦不堪言，州府刺史在這幾尊大神面前，像是端茶倒水的小嘍啰。

    但是李策說，戰(zhàn)爭遠未結(jié)束。

    果然，朝廷見到被擒獲的突厥可汗后，發(fā)詔要求大唐兵馬主動出擊，殲滅突厥、免留后患。

    刺史府內(nèi)，眾人商議良久，決定整編各路兵馬，擇機出戰(zhàn)。

    眾人離開，李策詢問青峰：“格桑梅朵的傷好了嗎？”

    “好了八成?！鼻喾宓?。

    “查出她通過誰通風(fēng)報信了嗎？”李策翻動手中的詔書，淡淡道。

    之前兩軍開戰(zhàn)，格桑梅朵傳訊出去，告訴賀魯云州缺糧。若不是被葉長庚巧妙化解，云州必然陷落。

    突厥敗后，他們擒獲賀魯?shù)挠H信，那親信為了活命，交代了這件事。

    “通過刺史府長史，買通了一個小兵?！鼻喾宓?，“都招了，也已經(jīng)告訴尹刺史?！?/br>
    “把他們帶到城門下，讓他們自己供述罪行，然后就地格殺。”李策眼中露出一抹冷意，“殺一儆百?！?/br>
    “格桑梅朵呢？”青峰問。

    是留著，還是干脆也殺了？

    “我答應(yīng)過她，只要她肯配合營救葉將軍，便讓她養(yǎng)傷，給她一日時間逃走。大戰(zhàn)在即，就明日吧?！?/br>
    李策有令，青峰立刻去辦，只是城門關(guān)閉前，青峰跑回來說道：“格桑梅朵在城內(nèi)試圖購置行李，無人肯賣。眼看城門要關(guān)了，如果她仍不出去，要不要干脆抓了？”

    “她買什么？”李策問。

    她買馬。

    草原廣闊、家鄉(xiāng)遙遠，沒有馬匹寸步難行。

    馬行不賣給她。

    “對不住了，如今城中有令，不準同外邦做買賣。您這打扮，一看就不是我們漢人。”

    格桑梅朵退而求其次，想買一匹軍隊淘汰的老馬。

    “你是那個跟突厥人在一起，追殺楚王的人吧？去去！不可能賣馬給你！”

    消息很快傳遍，城中百姓大多認為，格桑梅朵是突厥某個部落的公主。

    這下不僅不賣給她馬，連糧食都不肯給她一口。

    格桑梅朵拖著傷腿，在云州城內(nèi)跋涉許久。即便買不來馬匹糧食，也不愿改換行裝，穿大唐的衣服。

    最后她只能無奈回到休養(yǎng)的院落去，到廚房拿了些胡餅。

    她身上還有些銀票，只要能離開云州城，便能活命。

    一日。李策只給她一日的時間，不能浪費。

    云州城門落鎖前，格桑梅朵走出云州城。

    城外沒有行人，天色漸暗，隱約能聽到狼嚎聲從林中傳來。

    大唐死亡將士已經(jīng)被妥善安葬，死去的突厥人則被埋入淺坑。

    空氣中彌漫著尸體腐爛的味道，時不時便有野狗在遠處刨食，抬頭看她一眼。

    目光陰森饑渴，像在觀察獵物。

    好在天黑之前，格桑梅朵找到一匹四處游蕩的戰(zhàn)馬。她試探著拉住韁繩，馬沒有躲。

    這便好。

    翻過長城，便是草原。

    一望無際的草原，李策絕對抓不住她。

    她要一路向西，回家去。

    讓格桑梅朵恐懼的是，李策沒抓到她，抓她的是突厥人。

    一伙兒散兵遠遠看到了她，起初帶著好奇靠近，待發(fā)現(xiàn)她是誰，頓時怒不可遏。

    “就是她讓我們白白損失幾千騎兵！”

    “就是她害我們可汗被抓！”

    “可汗說了，無論誰見到格桑梅朵，都要殺了她！”

    格桑梅朵駕馬狂奔，身后的突厥人戲耍著追逐。

    如今突厥內(nèi)部爭斗不斷，今日這個繼位，明日那個自立可汗，他們無趣得很，狩獵女人，遠比狩獵野獸有趣。

    弓箭射倒格桑梅朵的馬匹，她從馬上翻落下來，因為大腿疼痛站立不穩(wěn)，跌在地上，難以起身。

    “起來，讓爺玩玩你?！?/br>
    突厥人哈哈大笑，去扒格桑梅朵的衣服。她緊握長刀同時吹響口哨，一只雄鷹從天而降。

    那是他們來到大唐時，帶來的鷹。

    如今與她隨行的人要么回到吐蕃，要么已死在楚王刀下，只剩下這只鷹，高高盤旋著，不離不棄。

    鷹用翅膀拍擊敵人，用喙猛啄，用爪子抓，可一只猛禽而已，如何能抵賊兵？

    短暫的戰(zhàn)斗后，他們便捉住那只鷹，當著格桑梅朵的面，把它大切八塊丟在地上。

    一根黑色羽毛從格桑梅朵眼前落下，掉進被血水染臟的草叢。

    格桑梅朵向前揮刀。

    她的刀法很好。

    她曾經(jīng)在大明宮中同葉嬌比試武藝，那時候她穿著質(zhì)地精良的裙裳，那時候大明宮的光芒似乎全部落在她和葉嬌身上，美不勝收、終身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