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青峰道，“咱們也不是沒有人。殿下您就在這里，等我們的好消息?！?/br>
    “不，”李策神情謹(jǐn)慎，“我跟你們一起去?！?/br>
    格桑梅朵不是去突厥走親戚的，她的真實目的是什么，必須早做防范。

    家還是那個家。

    但是那一日后，似乎一切如常，又似乎什么都變了。

    手腕上的瘀傷在漸漸消失，卻似有什么東西，長到心里去了。

    寡淡無味的飯菜有了香氣，布料素雅的衣服也挺好看的，院子里的石榴花開了，雖然樹很弱小，但是今年秋天應(yīng)該能結(jié)幾顆石榴吧？

    今年秋天，她就嫁到國公府去了。

    裴茉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臉。

    有些燙。真是不知羞，亂想些什么？

    “喲！meimei臉紅了！”

    窗外乍然響起的聲音嚇了裴茉一跳。她不自在地起身，幾個堂姐妹已經(jīng)從廊下走到門口，不請自來，涌進(jìn)她窄小的臥房。

    衣裙灼目、珠光寶氣。

    “臉紅什么啊，”別的姐妹打趣，“是不是看了不該看的書？”

    她們說著便去翻桌案上的書，見是一本《孝經(jīng)》，便索然無味地丟下，去尋別的樂子。

    裴茉看到她的丫頭文心也回來了，可視線剛落到文心身上，一位堂姐便擋在文心身前：“這丫頭我還要借用幾日，等你成婚了，就還給你?！?/br>
    “人家安國公府可不缺丫頭，”另一位陰陽怪氣，“聽說國公府的小姐嫁給了楚王殿下，嫁妝就擺滿長街呢?！?/br>
    “嫁給楚王算什么？”別的堂姐妹嘻嘻笑，“咱們jiejie，可嫁給太子殿下了呢?！?/br>
    說起太子殿下，她們含羞帶怯，嘰嘰喳喳議論個沒完。

    裴茉往日不喜歡聽她們說閑話，但今日多聽了幾句。

    她就要嫁人了，嫁進(jìn)安國公府后，難免要同京都的各家夫人打交道。她擔(dān)心自己長在鄉(xiāng)野，見識短淺，以后會給安國公府丟人。

    只能多聽多記，少說話了。

    “除了太子殿下，其他的王爺都不稀罕?！?/br>
    “就是啊，當(dāng)初先陳王，不就在咱們絳州北邊就藩嗎？后來如何？”

    “噓——”有人示意大家噤聲，幾個珠釵閃爍的腦袋同時轉(zhuǎn)過來，警惕地看看裴茉。

    裴茉有些莫名：“怎么了？”

    “你不知道嗎？”不知道她們是好心，還是想看看裴茉的反應(yīng)，透露道，“先陳王當(dāng)初謀逆，被圣上賜死了。去年朝廷又說是大皇子誣陷先陳王，給翻了案?！?/br>
    裴茉隱約知道先陳王的事，她點了點頭。

    見裴茉如此平靜，她們透露的消息就更多。

    “我聽父親說，當(dāng)初是咱們裴家人，把他擁軍謀反的消息送進(jìn)京，也是咱們的人，把毒酒送到先陳王面前，逼著他喝下去的?！?/br>
    “這有什么？”另一個不屑道，“咱們是聽從圣意，讓他死的是圣上?！?/br>
    “就是?！惫媚飩兤咦彀松啵f到最后，忍不住提醒裴茉，“你不會不知道吧？”

    “什么？”裴茉有些呆呆的。

    她在絳州沒有父母陪伴，也沒有人跟她說過什么朝事。

    先陳王的事，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先陳王，”一位長著杏眼的堂姐道，“那可是你未來夫婿的姑丈啊?！?/br>
    什么？

    這句“什么”，裴茉沒有問出口，可這詢問的聲音，卻仿佛在她心中敲響了鐘鼓。

    震得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

    “咱們家，跟安國公府，有仇嗎？”她咬著嘴唇，開口問道。

    見她終于有了反應(yīng)，姐妹們笑成一片。

    “這算什么仇？只不過是為圣上盡忠而已?！?/br>
    “真要是有仇，也不能把你嫁過去啊。”

    “你就等著享福吧，聽說武將都很懂得疼愛妻子呢！”

    幾個姐妹打鬧著，逗弄著裴茉，又順走了幾樣她的首飾，笑嘻嘻地離開了。

    裴茉站在屋子里，等各種味道的香風(fēng)散盡，出了門。

    她要去找族長。

    裴氏真的跟安國公府有仇嗎？

    她的心中立著一個身影。

    高大挺拔，眉眼間有少年將軍的豪爽，也鎖著一絲客氣疏離。

    族長很忙，等他終于肯見裴茉，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

    半個時辰后，裴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偏院。

    她沒有提燈籠，每一腳都可能踏進(jìn)凸凹不平的磚縫中。

    族長的話宛如驚雷，回蕩在她耳邊。

    “算不上有仇，姑丈也不是血親，他們不會在意這個。”

    “葉長庚娶你，是為了借咱們裴家的勢。咱們已經(jīng)給了他官位，他該惜福才對。”

    裴茉知道，每個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

    她不介意他們這樁婚姻是一場交易。

    能讓那位將軍得到好處，她卑微的心反而安寧了些。

    讓她震驚的，是族長的教導(dǎo)。

    “太子妃差人給你送來些禮物，你得空去清點收了。”

    “你嫁出去，不要忘了自己是裴家人。”

    “楚王詭譎多變、性情深沉，但他信任你未來的夫婿，什么事都會同葉長庚商量。商量了什么，有什么計劃，你別忘了告訴太子妃。”

    “適當(dāng)時候，要阻止。即便是殺人，也要阻止。”

    “要聽話，聽家里的話，裴氏一族的未來，就在你和太子妃身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