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羊rou，果然美味。聽說可汗有萬余只羊，千余匹馬，從這里望到天邊的土地，都是可汗的?！?/br>
    “比天邊更遠(yuǎn)!”賀魯站起身，走到營帳前，豪情萬丈道，“從這里往北、往西、往東，都是我的！”

    “那么……”格桑梅朵起身，走到賀魯身邊，“往南呢？”

    往南？

    賀魯?shù)难凵耦D時凝滯，遠(yuǎn)望南邊，遲遲不語。

    南邊是大唐的長城，是拼死駐守的精兵強(qiáng)將，是翻不過去的山、跨不過去的河、水草豐茂卻被浪費來種糧食的土地。

    賀魯轉(zhuǎn)頭看向格桑梅朵。

    這個女人太美了，美得勾魂攝魄，美得心懷不軌。

    他才不是那些被美人誤國的昏庸君主，他知道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南邊是大唐的，”賀魯?shù)?，“一如吐蕃的東邊是大唐，北邊也是大唐?！?/br>
    在強(qiáng)盛的大唐面前，吐蕃人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本宮知道，”格桑梅朵道，“但是可汗聽說過嗎？一只狼難敵老虎，若有許多頭狼，則無往不利?！?/br>
    賀魯意味深長地看著格桑梅朵。

    格桑梅朵道：“大唐朝廷出了事。魏王李琛謀逆，受株連被殺者，數(shù)百人?？珊沟睦蠈κ郑?xùn)|道節(jié)度使鄭奉安，已經(jīng)免職回家了。且云州刺史被調(diào)離，幾位同魏王有關(guān)的守將，也全部被貶?！?/br>
    “果真如此？”賀魯唇角勾起一抹笑。

    “不僅如此，”格桑梅朵道，“大唐朝廷黨同伐異、人人自危、勾心斗角、爭權(quán)奪利，正是衰弱之時?！?/br>
    賀魯眼中的光芒漸漸炙熱。

    “不求吃掉老虎，”賀魯?shù)?，“能啃下一塊肥rou，就是大好事！”

    他說完便轉(zhuǎn)身進(jìn)帳，似乎在掩飾自己激動的情緒。

    格桑梅朵依舊站在帳外。

    草原的風(fēng)很大，吹動她的衣襟。

    她的胸前已經(jīng)沒有閃爍光芒的寶石項圈，那里空空蕩蕩，像她失去的一瓣心。

    “殿下?！庇须S從上前，低聲稟告大唐的局勢。

    “魏王已死，葬在九嵕山附近?！?/br>
    “我知道?！备裆Ｃ范渖袂槔涞?/br>
    本來就是借魏王的力，讓大唐亂起來。她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至于李琛的結(jié)局，也早就想過。

    隨從再報：“咱們的使團(tuán)已經(jīng)回到吐蕃，按照和議文書，再次劃清邊界，退兵到甘泉水以南。”

    “嗯。”格桑梅朵仍舊淡淡回應(yīng)。

    太子李璋和葉長庚一起，帶兵奇襲吐蕃，得勝還朝時，這件事便已成定局。

    “還有一件小事。”隨從欲言又止。

    “大唐有句古話，”格桑梅朵緩緩道，“千里之堤，毀于蟻xue。再小的事，也或許是大事。你說吧。”

    “安國公府同皇后的母族裴氏聯(lián)姻。”隨從道。

    格桑梅朵的手指驟然攥緊衣裙，丹鳳眼中掠過一絲寒氣，問：“誰？”

    “葉長庚，”隨從道，“葉長庚，娶裴氏嫡女裴茉。三日前葉公子親率族人，前往絳州送去吉禮。裴氏收下，并且急于擬定婚期?！?/br>
    不知不覺間，格桑梅朵已經(jīng)向前走了一步。

    茫茫草原，她似無路可去，又似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殿下？”隨從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詢問道。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格桑梅朵停下腳步，抬頭看天，短促地吸了一口氣。

    “沒事。你覺得，他們?yōu)楹温?lián)姻呢？”

    “為了拉攏。”隨從道。

    格桑梅朵緩緩搖頭：“安國公府是楚王妃的母族。與其說是拉攏，不如說是監(jiān)視吧。甚至利用裴茉，陷害葉長庚，也不是不可能。”

    裴茉……

    那是個怎樣的姑娘呢？

    他喜歡嗎？

    “我們家王妃說，知道嚴(yán)公子喜歡騎馬，但是有輛馬車，路上也更方便些。萬一刮風(fēng)下雨，睡在車廂里，省得著了風(fēng)寒?！?/br>
    嚴(yán)從錚走出城門不久，便遇到了送行的葉嬌。

    葉嬌安靜地陪他向前走，她的婢女水雯牽來馬車，把韁繩交到嚴(yán)從錚手里，絮絮叨叨地說話。

    嚴(yán)從錚知道，葉嬌是在保護(hù)他的自尊心。

    “多謝，”嚴(yán)從錚把手中的寶劍丟進(jìn)馬車，“如今本公子窮得已經(jīng)買不起馬車了。王妃如果手里寬裕，再給些銀子，再好不過?！?/br>
    嚴(yán)府被抄得干干凈凈，嚴(yán)從錚雖然尚有散官的官職，但是還未發(fā)放俸祿。

    他如今身無分文。

    葉嬌聞言笑了，也松了一口氣。

    有時候想要幫朋友的忙，又怕對方難堪。幸好嚴(yán)從錚真的拿她當(dāng)朋友，坦然自在。

    “放在馬車?yán)锪?，”葉嬌隨手指了指，又囑咐道，“這些可不是白給的。你在外回不來，這就算是預(yù)支的俸祿。吏部給你發(fā)祿米的時候，我會去領(lǐng)?！?/br>
    嚴(yán)從錚的腿傷還沒有好，走路有些跛足。

    他爽朗地笑笑，掀起車簾，看里面的東西。

    被褥炊具一應(yīng)俱全，還放了許多本書。

    “什么書？”他隨手拿來一冊，低頭翻了一頁。

    葉嬌看著他，神情有些怔怔。

    這才是真正的他吧，即便拿著刀劍，也像一個讀書人。

    可惜這樣的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親人，要獨自漂泊了。

    嚴(yán)從錚合上書，神情突然鄭重。

    “請你轉(zhuǎn)達(dá)楚王一件事?！彼h(huán)顧四周，謹(jǐn)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