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頤說得很明白。

    是皇后不行仁道，太子不行仁道，才讓他們成婚十年沒有子嗣。

    崔夫人說話沒有那么文縐縐，而是含淚道：“錦兒十年不孕，我們還內(nèi)疚過很長時(shí)間。也曾想過是不是有人投毒，但萬萬沒想到，真相令人不齒。早知如此，當(dāng)初就不該答應(yīng)婚事?！?/br>
    皇后幾乎是搶婚般送來名帖，才娶到崔氏嫡女。可搶走后呢？灌給她十年毒藥，并且責(zé)備她未能生子。

    李璟滿臉通紅，心中五味雜陳。

    心疼崔錦兒，也心疼自己，既覺得愧疚，又因?yàn)槭┖φ呤亲约旱哪赣H，而寒心屈辱。

    “但是身為人母，”崔夫人搖著頭道，“我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做。趙王殿下，你能不能告訴我，她為什么這么做？”

    崔錦兒回到母族，只說懷疑是皇后的藥出了問題，卻沒有說原因。

    李璟心里知道那個(gè)原因，又不好講明。

    總不能說是因?yàn)槟銈兗覄?shì)力太大，皇后想讓你們的人輔佐我哥即位，才不讓我生孩子的。

    畢竟只要他沒孩子，就沒有資格被議儲(chǔ)。

    這么說，就是把責(zé)任推給崔氏，也太沒心肝兒了。

    李璟身體前傾，屁股幾乎離開座椅，羞愧地?fù)u頭道：“求岳父岳母不要再追究了。以后我會(huì)保護(hù)好錦兒和孩子，就算我能耐不夠，小九——楚王，也會(huì)保護(hù)好我們的?！?/br>
    李璟眼巴巴地望著岳父岳母，指望他們不要再提這件事。

    他不想報(bào)復(fù)母后或者二哥，不想讓局面失控。

    他只要安安穩(wěn)穩(wěn)地和妻子孕育子女，就滿足了。

    崔頤看著面色緊張的女婿，出聲安撫李璟。

    “崔氏全族為國盡忠，怎敢追究皇室的事呢？為人臣子，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只是吃了十年苦藥，一時(shí)不能生養(yǎng)罷了。如果這件小事都要哭號(hào)求告，那些偶然被冤死的朝臣，豈不是要亡魂索命嗎？”

    李璟松了口氣，身體又向前移了移。

    他這個(gè)岳父真奇怪，以前常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如今說起亡魂索命了。

    “岳父大人高見，小婿自愧不如。”李璟恭維道。

    “只是……”崔頤的聲音依舊溫和，湊近一點(diǎn)道，“我們想問趙王一件事?！?/br>
    “岳父大人盡管問?！崩瞽Z道。

    “你想不想登基為帝？”崔頤的聲音很清楚。

    李璟從椅子上跌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顧不得搓揉疼痛的屁股，單手按地，努力抬起頭，視線越過桌案上的碗碟杯盞，問：“什么？”

    “廢黜太子，立你為儲(chǔ)，登基為帝，如何？”崔頤正色道。

    如何……

    李璟雙腿發(fā)軟，試著爬起來，卻忘記該怎么用力。

    崔頤說受些委屈不算什么，還說被冤死的朝臣不該亡魂索命。可他自己，出口就是廢黜太子？

    “使不得！使不得！”李璟總算站起身，臉色蒼白道，“我才不要做太子！”

    從小到大，他讀過的書，一只手都能數(shù)過來。

    讓他做太子，治國理政？

    那還不如殺了他。

    ……

    注：用水晶制作放大鏡可以追溯至漢朝，唐代出現(xiàn)單片眼鏡，即“單照”：圓形裝圈柄放大眼。據(jù)記載，唐代大文人鞠枝山就曾經(jīng)使用過這種眼鏡。等到了宋代，雙片老花鏡大量在文獻(xiàn)中出現(xiàn)，古人將之稱為“叆叇（ài dài）”。

    第257章 驕奢yin逸

    趙王李璟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半晌才串聯(lián)起心中凌亂的詞語，說出幾句話。

    “魏王李琛想廢黜太子，結(jié)果如何呢？魏王府被殺得雞犬不留。魏王的母族魯氏，還是魯僖公后裔。國君之后、簪纓世族，如今只剩幾個(gè)旁系弱支勉強(qiáng)存活。朱雀大道上的鮮血還沒有洗干凈，岳父要看看前車之鑒??！”

    李璟說得激動(dòng)，崔頤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手捏下巴，點(diǎn)頭道：“殿下說得不錯(cuò)。”

    李璟稍稍安心，試探著道：“所以呢？”

    所以不要?jiǎng)油睿侠蠈?shí)實(shí)輔佐太子李璋即位，做股肱之臣、安享太平吧。

    崔頤若有所思道：“所以，他們魯氏全是廢物?！?/br>
    李璟驚訝錯(cuò)愕，險(xiǎn)些又要跌倒。

    他頹然坐下，使勁兒撓了幾下頭發(fā)，最終只能瞪著眼道：“反正我不同意?！?/br>
    “殿下不必為我崔氏憂心，”崔頤目光明銳道，“天下人公推我崔氏為‘士族之冠’，并非因?yàn)榇奘显谖页詈瘢膊⒎且驗(yàn)榇奘夏私笠?，而是因?yàn)樽源呵飼r(shí)期，我崔氏先祖崔明躲進(jìn)墳?zāi)固舆^一劫后，崔氏便奮不顧命代代奮進(jìn)，從未懈怠過一日，崔氏不會(huì)輸，也輸?shù)闷稹！?/br>
    “這些我都知道，”李璟撇了撇嘴，“你們崔氏輸?shù)闷?，很厲害，但是我輸不起，不厲害啊?！?/br>
    “殿下……”崔頤道，“您乃圣上嫡子?！?/br>
    “我二哥也是嫡子，”李璟愁眉苦臉，“他娶了河?xùn)|裴氏女，那是我外祖家?！?/br>
    崔頤的食指掃過胡須，不屑道：“裴氏又如何？崔氏從未怕過誰?！?/br>
    李璟嘆息道：“河?xùn)|裴氏同樣一門忠貞，為我朝盡心竭力。李氏、崔氏、裴氏、王氏、鄭氏、盧氏……士族拱衛(wèi)朝廷，臣子盡心、百姓勤勉、圣上仁德，我大唐才有如今盛況。”

    崔頤哼了一聲，大約是覺得一個(gè)崔氏就夠了，其他的都是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