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下屬問道。

    為首的內(nèi)侍道：“太子殿下賜菜?！?/br>
    伴隨著內(nèi)侍的這句話，桌面已被清理出來，食匣打開，一盤盤宮廷佳肴被捧出來，放在桌案上。

    “下官怎敢受用呢？”幾位下屬滿含感激，拘謹(jǐn)不安道。

    “諸位快用晚飯吧，”內(nèi)侍退后一步，語含尊敬，“殿下說諸位要在這里通宵做事，怎么能餓著肚子呢？”

    通宵做事？

    庫部司幾位官員面面相覷，最后都看向葉嬌。

    沒有人喜歡別人拿自己的辛苦討好上級，葉嬌尚未在兵部站穩(wěn)腳跟，怎么就這么跋扈了？

    “吃吧?！比~嬌沒有解釋，她只是上前拿起筷子，對著最肥嫩的鹵rou夾下去，斷然道，“吃完放衙?！?/br>
    誰說他們要通宵做事了？

    當(dāng)著內(nèi)侍的面，葉嬌沒有給太子一點面子。

    ……

    第177章 他的關(guān)心

    下屬左右看看，不知該聽誰的。

    內(nèi)侍的意思是，葉嬌已回稟太子，今晚要通宵做事，所以送來飯菜。

    而葉嬌的意思是，把太子特地恩賜的飯菜吃完，然后翻臉不認(rèn)，放衙回家？

    下屬臉上的神情有些微妙。

    他們拿起筷子，見葉嬌已經(jīng)坐在食案前，用饅頭片裹了一塊肥而不膩的五花rou，準(zhǔn)備開吃。

    下屬饑腸轆轆，卻不知道會不會因此獲罪。

    “吃啊，”葉嬌催促他們，“如果不餓，就先把發(fā)往江南西道的公文寫完。”

    江南西道轄治十九州，每州都要發(fā)去協(xié)查公文。這會兒去寫，就真的要干通宵了。

    下屬們聞言立刻坐下，不管盤子里是什么，先夾一筷子再說。

    飯菜美味可口，除了不能飲酒，眾人吃得很滿足。

    吃飽飯，倦意襲來，更加不想做事。

    下屬們再次看向葉嬌，她正用手帕揩拭唇角，擦完把帕子收好，同時起身道：“走?！?/br>
    說走就走，竟沒有半分猶豫。

    下屬只好硬著頭皮跟出去，可殿門打開，外面卻有一人正邁步而來。

    朦朧夜色中，他的身邊沒有護(hù)衛(wèi)內(nèi)侍，只提著一盞方形宮燈。燈火把他的影子拉長，投在光滑整潔的青石磚上。他微微抬眼，酷似皇帝的臉龐透著一種尊貴和肅重。

    正是太子李璋。

    “太子殿下?！北娙思娂娛┒Y。

    百官見東宮太子或親王時，行稽首四拜禮。需要跪下并拱手至地，頭也至地，再四拜成禮。

    葉嬌身后的下屬已整齊叩首，葉嬌也要跪，被李璋一語打斷。

    “葉卿就不必了，”他邁步進(jìn)殿道，“你同本宮，是一家人?！?/br>
    過不多久，葉嬌便是楚王妃，她也算大唐皇室成員，的確是一家人。

    葉嬌站在原地，雖然聽命沒有叩拜，卻也沒什么好臉色。

    見她這樣，早有下屬為了請功，上前稟告李璋。

    “庫部司今日已整理了河?xùn)|道、河北道、山南道的賬冊，計發(fā)弓弩數(shù)額清晰在冊，也已擬發(fā)協(xié)查公文。請?zhí)拥钕乱撇讲殚??！?/br>
    李璋看向那名庫部司主事。

    他的目光中充滿困惑疑問，又帶著審視不屑，一句話都沒有說，反而對葉嬌道：“你們兵部的主事官員，是可以越級上報的嗎？”

    他的語氣雖然不算嚴(yán)厲，卻像是地府刮出的風(fēng)，令人膽寒。

    話音剛落，那名下屬就大張著嘴，“撲通”一聲跪下，叩首道：“微臣有罪?！?/br>
    出頭請功反而被責(zé)，他瑟瑟發(fā)抖，不知道太子會怎么發(fā)落。

    殿內(nèi)靜謐如同荒原上的夜。

    正要收起食碟的內(nèi)侍向后退去，李璋站在比外面明亮的殿內(nèi)，五官卻莫名有些陰鷙。

    葉嬌只得灰頭土臉道：“是微臣疏于管束，太子殿下要問什么，微臣來答?！?/br>
    李璋頷首，把手中宮燈遞給葉嬌，看著其余庫部司官員，涼聲道：“辛苦了一日，你們回去歇著吧。”

    那些官員求之不得，飛快地施禮退后。殿內(nèi)頓時干干凈凈，除了幾個收拾碗筷的內(nèi)侍，就只剩下葉嬌面對李璋。

    李璋慢慢向前，走到葉嬌整理賬冊的桌案，看一眼上面擺放整齊的文書，問道：“去年河?xùn)|道晉州府領(lǐng)了多少臂張弩？”

    晉州，就是因為修建水利，亂民斗毆，鬧出臂張弩案子的州府。

    “三十張?！比~嬌不假思索道。

    李璋眼中劃過一絲意外，問道：“為何這么少？”

    “已經(jīng)算多的，”葉嬌快步走到書案前，給李璋看她歸納整理的賬冊，指著晉州那一行字道，“去年因為吐蕃亂事，弓弩主要供給西北軍?！?/br>
    而當(dāng)時的西北軍，李璋便是主帥。

    他神思沉沉，看著那行字，也看到了葉嬌的指尖。

    因為按在紙上，她的指端微微發(fā)白，但其余部分，卻是花瓣一樣的粉紅。仿佛有一片桃花，不合時宜飄落在李璋眼前。

    長久的凝視后，李璋微微收神，想了想道：“本宮記得當(dāng)時河?xùn)|道為對抗突厥，上表請求另建一支弩手先鋒軍。兵部宋尚書只得從河南道調(diào)派人手過去，他們都帶著弓弩。這里面有不少人被調(diào)去晉州。那筆賬，你算了嗎？”

    葉嬌有一瞬間的慌亂。

    沒人跟她說過這件事，她還沒有審查河南道的賬目，故而也沒有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