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璋的胸口微微起伏，似乎也憋著什么怒火。他走近一步，對李璟道：“這次小懲，以后再不能胡來。”

    李璟沒有回答，他閉上眼睛，呻吟道：“疼……”

    李璋又交代嚴(yán)從錚：“勞煩副統(tǒng)領(lǐng)送趙王回去?！?/br>
    “晉王殿下放心?！眹?yán)從錚平靜地點(diǎn)頭。

    李璋回宮復(fù)命，送趙王回府的，當(dāng)然是李策。

    被打的人，是不能背著的。一怕有肋骨斷裂，擠壓胸腔，反而加重傷情。再者容易牽拉傷口，使傷者疼痛難忍。

    所以李策找了個門板，把李璟放在上面，差人抬回去。

    他默默走在最前面，時不時看一眼李璟，鐵青的臉上看不出別的情緒，唯有憤怒。

    “小九……”李璟在木板上趴著，呼喚李策，“我快……斷氣了。”

    “我會通知禮部，準(zhǔn)備棺材?！崩畈哒Z氣冷漠。

    李璟閉著眼睛，繼續(xù)喊他：“你能不能……”他問道，“讓我咬住什么止痛?！?/br>
    李策停步，抬著李璟的衛(wèi)士也停步，李策道：“你們誰，脫一雙襪子給他咬。”

    “本王不咬襪子！”李璟趁李策走近，牽住了他的衣袖。

    他搖啊搖，搖得李策僵硬的身子有些柔軟，才歉疚道：“五哥錯了，以后一定聽你的。”

    “好，”李策道，“把他放下，再打二十板認(rèn)錯。”

    “別啊……”李璟哀叫一聲，忽然指著遠(yuǎn)處道，“武侯長，快來救我啊！小九要?dú)⒘宋遥　?/br>
    前面一匹快馬飛奔而來，馬上的人裙裾飛揚(yáng)，一張鵝蛋臉滿含掛念。

    葉嬌勒馬而停，看向門板上的男人。

    “五哥，”她問道，“誰打你？我找他算賬！”

    ……

    第149章 我要當(dāng)?shù)?/br>
    李璟的一只胳膊垂在門板外，勉強(qiáng)抬起頭，看向馬上的女子。

    她今日似乎不那么可怕，她在關(guān)心自己？

    李璟打了個激靈，難以置信中夾雜著委屈，指向李策道：“如果是他打我，你待怎樣？”

    葉嬌翻身下馬，折起馬鞭，在手心中拍了拍。

    “如果是楚王打你，”她正色道，“我便把你們兩個各打一頓，打做哥哥的懦弱，打做弟弟的不敬。”

    總之是不掰扯道理，各打五十大板。

    李璟苦哈哈地咧開嘴，搖頭道：“那還是算了吧，算了。是父皇打我?！?/br>
    “圣上打你？”葉嬌看向皇宮。

    御街燈火通明，丹鳳樓禁軍佇立，不遠(yuǎn)處的大明宮，像一只歇息在龍首原上的神龍。

    點(diǎn)點(diǎn)燈盞是它的鱗片，莊嚴(yán)肅穆是它的氣息。它是安靜的，安靜中自有一種望而生畏的氣勢。

    “怎么樣？”李璟問，“反正你什么都不怕，圣上又偏愛你，你到……到圣上面前，就說本王只剩下一口氣了，去給本王討個公道吧?！?/br>
    葉嬌檀口微張，不知該怎么說。

    出了什么事，讓皇帝氣到責(zé)打李璟？該出事的不是皇后和李璋嗎？

    雖然昨日李策聽從順?gòu)迥锬锏脑?，沒有前去舉告皇后，但李策說了，皇帝自己查，也能查明白。

    她看向李策，李策對她輕輕搖頭。

    圣上正在氣頭上，慎言。

    “圣上打你，”葉嬌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輕拍門板道，“那是你該打！”

    李璟重重地哀嚎一聲，閉上眼睛，繼續(xù)哼唧起來。

    完了，親爹打他，親哥監(jiān)刑，小九不搭理他，小九媳婦跟以前一樣，雖然不那么可怕，也不會替他出頭的。

    “我要回家?！彼]上眼睛，絕望地念叨，“我要回家?！?/br>
    家里的妻子，總會跟他站在一邊吧？

    沒想到，趙王妃崔錦兒比李策還要生氣。

    當(dāng)著李策的面，她就猛拍李璟的屁股。原本裝睡的李璟直接被拍到險些昏厥，他怒吼道：“你這個惡婦！怎么不給我涂藥？”

    “就是要伺候王爺用藥！”崔錦兒說著便剪開李璟的衣服。

    衣服和傷口粘連在一起，她剪得很小心，因?yàn)閭谥車€算干凈，所以只用艾草水擦洗，燒蒼術(shù)消毒。

    李璟心驚膽戰(zhàn)地扭頭瞧崔錦兒的動作，唯恐她把燃燒的蒼術(shù)丟在自己身上。好在崔錦兒還算克制，不過等看到全身的傷口，她又發(fā)了一次脾氣。

    “我就奇怪怎么楚王殿下急急地差人過來，借了你的大氅，原來是知道你要挨打，幫你擋著。擋著還傷這么重，如果沒有擋，殿下這會兒……”

    崔錦兒抽泣起來，李璟看她心痛悲傷，內(nèi)疚道：“我知道錯了，你別哭，也就破個皮……”

    話音未落，崔錦兒已經(jīng)把一瓶子金瘡藥都倒在他身上。藥粉接觸傷口，李璟低嚎一聲道：“你這是泄憤嗎？”

    崔錦兒動作粗糙地攤勻金瘡藥，罵道：“整個長安城，人人都有八百個心眼。就算沒有心眼，起碼該知道躲著壞事兒吧？怎么只有你，哪里著火往哪里跳，是要燒死自己嗎？”

    一句話澆滅李璟的氣焰，他哼聲道：“我這不是，擔(dān)心母后和二哥嗎？”

    “那你能不能……”崔錦兒的淚水成串落下來，她抓住李璟的手，按在自己腹部，哭道，“也擔(dān)心擔(dān)心我們？”

    “你們有什么好……”李璟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把頭扭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手指輕輕按下去，問道，“你們？你，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