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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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嬌沒有坐,李璋跪坐下來,伸手翻開紅泥火爐的銅蓋,看了一眼里面的炭火,把水壺放上去。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透著從容自在和閑適,像是周遭的一切,都是聽話的棋子。 “不知道武侯長節(jié)日造訪,可有什么要事嗎?” 李璋屏退下人,也不讓婢女伺候,雖然殿門開著,但所有仆役護衛(wèi),都退到十丈以外。 他坐在窗前,除了一只放在桌角的手,整個身子都隱在陽光照不到的暗處。不知為何,李璋的某些舉止,會讓人想到皇帝陛下。 葉嬌揚手拋出一樣東西,打破了李璋的從容自在。 那是一塊木頭。 手腕粗的檀木塊被葉嬌拋到幾案上,“砰”地一聲,滾動著落在李璋面前。他的手指剎那間攥緊茶盞,面上卻不動聲色,問道:“這是什么?” “檀木,”葉嬌道,“今日我去了大興善寺一趟,從圣物挑檐上削掉的?!?/br> 其實大興善寺的圣物,已經被換成樟木。而這塊木頭,來自那個挑檐燃盡的柴房。但葉嬌削去了燃燒痕跡,只留下光滑部分。 所以看起來,像是從挑檐下面的某處削掉的。 葉嬌在賭,賭李璋雖然安排了更換挑檐,燒掉紫檀木,但他并沒有親自去做,所以不知道白羨魚有沒有做好,有沒有露出馬腳。 她盯著李璋那只握緊茶盞的手,看到他眼中剎那間涌現(xiàn)的殺機,葉嬌明白自己賭對了。 “晉王殿下好大的勢力,”葉嬌這才走過去,慢條斯理地坐在李璋對面,緩緩道,“連皇家寺院,都忠于殿下,唯殿下馬首是瞻。不過——”她話鋒一轉道,“他們的動作太慢了?!?/br> 葉嬌沒有提起白羨魚。 她怕李璋懷疑白羨魚背叛,對白羨魚不利。 人各有志,就讓他得償所愿,為李璋效力吧。 對面的男人這才抬起頭,認真端詳葉嬌的臉。 她的臉真好看,特別是那一對桃花眼。這種眼型總是有一種似醉未醉的朦朧感,但葉嬌沒有。她的桃花眼清澈得像冬日不凝的溪水,帶著穿透冰雪的狠辣,直直看進人心里。 李璋甚至懷疑,葉嬌能感覺到他的情緒。 想到此處,他握緊茶盞的手指僵硬地松開,開口道:“你想怎么樣?” 不必懷疑,她知道了檀木挑檐的事。 印象中她沒有那么聰明,那就是李策知道了,所以葉嬌前來興師問罪。 她沒有去圣上那里舉告,那就是說,她來談條件。 很好,她不聰明,但也不蠢。 在等待葉嬌開出條件的時間,李璋喚隨從進來,耳語幾句,那隨從便飛奔而出,往大興善寺去了。 從李璋府邸到大興善寺,快速往返,也不過半個時辰。 所以葉嬌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來震懾誆騙李璋,達到她的目的。 炭火上的水壺“嗚嗚”作響,蒸汽升騰而起,又緩慢散去。 冒泡的開水一次次頂開壺蓋,溢出的水在爐火邊“滋滋”響,然而李璋一動不動,似乎聽不到水響,也不在乎炙熱的蒸汽。 葉嬌抬手,提起那壺開水,李璋的身體下意識向后閃躲,但葉嬌只是給他添了一杯白水。 “晉王殿下,”她含笑道,“如果不出意外,您將是太子,是未來天下的主人。我不敢硬碰硬,也不敢拿整個安國公府的安危開玩笑。楚王受傷,即便我們不來尋事,您也會因為害怕我們知道這些,夜不安寢。” 葉嬌去查大興善寺的事,李璋早晚會知道。 這件事不是忍辱負重、咽下這口氣就能揭過的。 “所以呢?”李璋道,“你是來警告?” “不是,”葉嬌道,“我來求你放過?!?/br> 她的語氣很真誠,掩下眼中的一絲狡黠,乖巧道:“我求晉王寫幾個字,好讓我們吃個定心丸。殿下以后榮登大寶,我們也好相信,殿下能給我們一條生路?!?/br> 隨著葉嬌把這番話說完,李璋僵直的脊背漸漸放松,雙手撐著憑幾,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 這才對,沒有人敢威脅他、恐嚇他、站在他的對立面。 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對方都只能求饒。 李璋用一種主人看著家貓的表情看向葉嬌,調侃道:“本王可沒有免死金牌送你。武侯長回去乖乖做事,祭典的事,咱們就當是個誤會?!?/br> 葉嬌的手指下意識攥緊披帛,有些緊張道:“晉王殿下若不肯寫,我便認為我和楚王沒有活路,日后無論晉王做什么,我們只能站在對立面,以求自保。” 即便是他有一日貴為太子,也有被廢的可能。 在登基為帝之前,李璋并不想多一個敵人。 “你要本王寫什么?”他陰惻惻地開口,盯著葉嬌柔嫩的紅唇。 “就寫——”葉嬌道,“此事錯在本王,葉嬌無罪?!?/br> 李璋眉心緊蹙,半晌,才有些戲謔道:“‘此事’,何事?萬一哪日你去燒了紫宸殿,也錯在本王嗎?” 傻子才給你寫這個。 “晉王殿下不寫也可以,”葉嬌拿起桌案上那塊木頭,起身道,“此地距離御街很近,距離大理寺很近。我這就到那里去,既然晉王不肯放過我,那么我便以卵擊石,試一試圣上信不信我。武侯們正在大興善寺看護挑檐,圣上應該看一看,殿下是不是真孝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