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被他搶了去？

    “這回多虧有你?！比~嬌拍掉手上的灰塵，笑道。

    嚴從錚向葉嬌走過去，當著李策的面，他抬起手，拂掉了葉嬌兜鍪上的木屑。

    動作中，帶著刻意為之的疼惜。

    “這一次，你們欠我的人情?！彼_玩笑道。

    李策同樣站在葉嬌身邊，他當著嚴從錚的面，攬住了葉嬌的肩膀。

    “是本王欠嚴副統(tǒng)領(lǐng)人情?！崩畈哙嵵氐爻C正。

    三人向圜丘外走去，身后的天空展開一抹淺淡的鴨青色，天要亮了。

    “天子出，車駕次第，謂之鹵簿?！?/br>
    出行的儀仗從大明宮御街，一路擺到明德門。

    兩隊騎兵及六列步甲禁軍清道，十二面龍旗代表天子冕上十二旒，在儀仗前飄揚。

    指南車、記里鼓車、白鷺車、鸞旗車、辟惡車等均有四匹馬牽引，由十四駕士駕車導引。

    十二排手持橫刀、弓箭的禁軍衛(wèi)護引路，這之后，才是朝臣隨行、皇子服侍的皇帝玉輅。

    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嚴從錚身穿鎧甲，頭戴兜鍪，緊隨玉輅緩步而行。

    左右威衛(wèi)折沖都尉各率二百名兵士，持大戟、刀盾、弓箭及弩，尾隨豹尾車，作為掩后。

    明德門內(nèi)，葉嬌帶領(lǐng)武侯隊長跪地等候，一直等了一個時辰，皇帝的儀仗才穿過明德門，往圜丘方向去了。

    她的心稍稍安定。

    圜丘四周，朝臣和各國使團已經(jīng)就位，誦經(jīng)的僧侶道士、名人大儒也都屏息以待。

    李策站在皇子中間，跟隨皇帝步入木棚下，等待吉時到來。

    高高的圜丘祭壇上，已經(jīng)擺放天地祖先牌位和牛羊牲畜等祭品。

    一整晚沒有休息，李策的精神還好。

    他的目光向前看去。

    看到趙王李璟在偷偷地打哈欠，看到齊王李璉滿臉得意，看到晉王李璋緊跟皇帝步伐，看到魏王李琛臉上若有若無的笑，和不經(jīng)意間看向挑檐的視線。

    李策的身體僵住。

    他向挑檐看去，那里跟以前一樣，只有一道撐拱。

    一道勉勉強強，支撐九龍聚頂挑檐的撐拱。

    仿佛昨夜他所做的一切，他和葉嬌、嚴從錚的努力，都只是一場幻夢。

    李策只覺得頭皮發(fā)麻呆立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

    第128章 力挽狂瀾

    不會的，那些不是夢。

    昨夜他曾感受過炙熱的擁抱，曾經(jīng)在潔白的宣紙上，把工部圖紙細細測算，還曾經(jīng)在燈籠的微光下，翻開余料尋找撐拱。

    他還記得自己一錘一錘，把撐拱固定在檐柱上。

    如今沒有了，不是他沒有做過，而是有人在皇帝駕臨前，毀掉了他的心血。

    李策的拳頭在衣袖中攥緊，卻不知該把怒火發(fā)泄到何處。

    他只知道不能慌。

    即便泰山崩于前，也要面不改色，盡力阻止木棚倒塌，保護眾人安全。

    圜丘高臺之上，安設(shè)七組神位。除了皇天上帝神牌位，還有日月星辰和云雨風雷牌位。

    天青緞子搭成臨時的神幄，排列整齊。神位前擺放供品禮器，肅穆壯觀。

    太常寺官員正站在燔柴爐前，投入松枝和葦條炙烤祭品，以迎天神。

    圍繞圜丘，架設(shè)十二面大鼓，太常寺鼓吹署令親自舉麾擊鼓。鼓音喧響，隱有排山倒海之勢。

    待吉時到達，身著祭服的太常卿便會走下圜丘，跪地恭迎皇帝登臺祭拜。

    所以如果木棚會塌，必然是在吉時之前。

    那么，它會因為什么而塌？

    李策心念電轉(zhuǎn)，目光不斷掠過四周，尋找、思索、猜測，終于，他的視線落在圜丘不遠處的四足大鼎上。

    那是三尊三人合抱大的青銅四足鼎。

    鼎內(nèi)分別放著牛、羊、豬三牲。太常卿迎神后，皇帝祭拜前，稟犧署會把四足大鼎抬到木棚前。

    這是皇帝作為天子，向上天敬獻的祭品。

    青銅鼎重逾百斤，再加上里面的牲畜，數(shù)百斤的重量落在木棚前，地面震動，挑檐便有可能掉落。

    真是機關(guān)算盡。

    想到此處，李策向后走去。

    他的步子很小，但在安靜站立的皇子中穿行而過，還是引起了注意。

    “小九？”李璟輕輕喚了一聲，挪步向外，但是只走到柱子旁，便被李琛擋住了。

    李琛神情莊重看向前面，示意李璟不要亂了規(guī)矩，李璟有些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好在李策很快回來了。

    太常卿也在圜丘上高聲喊道：“進俎——”

    進俎，就是要敬獻祭品的意思。

    稟犧署衛(wèi)士抬起青銅鼎，向木棚走來。

    每尊銅鼎由四人合力抬起，盡管如此，衛(wèi)士們的腳步還是很重。

    皇帝站立在九龍聚頂?shù)窕ㄌ糸芟碌募腊概?，恭謹?shù)纳裆?，有祭拜天地的莊敬，還有一國之主的威嚴，更有一些能出門透透氣的愉快。

    晉王李璋站在皇帝側(cè)后方，雖然面色平靜，卻難掩眼中緊張的情緒。

    像是在等待著什么，他的余光一直盯著抬鼎衛(wèi)士。

    那些鼎一點點靠近，李璋還記得去年落鼎時，即便衛(wèi)士很小心，地面還是震了震。

    他差人測算過，只要鼎落在木棚前，頭頂?shù)木琵埦垌數(shù)窕ㄌ糸鼙銜翱┲ā币宦?，壓斷撐拱。到時候就算榫卯結(jié)構(gòu)讓它無法掉落，搖搖欲墜的挑檐也會嚇到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