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同那日夜探京兆府被圍一樣，不管情勢有多緊張，李策都先解答葉嬌的疑慮。

    “你說的那個(gè)生辰，”他正色道，“跟我知道的不太一樣。”

    “如何不一樣？”葉嬌問，“我是從皇室牒冊里看到的，一字不差?！?/br>
    “差了一個(gè)時(shí)辰，”李策蹙眉道，“我從小就知道的那個(gè)……壽數(shù)很短。所以到底哪個(gè)是對的，回去后還要查證?！?/br>
    葉嬌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趁著她還來不及再問什么，燕云連忙插話。

    “殿下快看，葉將軍要打閻季德了！”

    不知道葉長庚和閻季德相互罵了些什么，葉長庚已經(jīng)翻身下馬，越過人山人海，要把閻季德就地拿下。

    “禁軍面前，豈容你一個(gè)小小的游騎將軍放肆？”

    閻季德立在原地，雖然身上帶傷，神情卻愈發(fā)陰冷堅(jiān)定：“來呀！把這一幫反賊，盡數(shù)格殺！”

    禁軍應(yīng)聲上前，葉長庚大罵道：“反賊？你們這些禁軍吃著朝廷的口糧，眼睛卻像瞎了一般。這都看不出來嗎？是閻季德要反了！本將軍馬匹上那位，便是吐蕃公主。你們是想自相殘殺讓外邦笑話，還是知錯(cuò)能改給本將軍跪下？”

    此時(shí)李策終于同葉嬌說清楚，也邁步上前。

    “幾位將領(lǐng)想想，本王手中沒有武器，只不過是從快要倒塌的山洞里逃出來罷了。既然說我謀反，我愿束手就擒，被押往京都受審。閻季德在怕什么，才非要滅口？”

    李策揚(yáng)聲說話，流民和獵戶紛紛讓出一條路。

    山路狹窄，他一襲黑衣，身姿筆挺，肩上的大氅隨風(fēng)拂動，氣勢逼人。

    閻季德緊握刀柄，看著李策一步一步靠近。

    再近些，他自己就可以除掉李策。

    故而閻季德只是胡亂辯解道：“說我是為滅口，你有什么證據(jù)？”

    事到如今，李策已有勝算。

    他的人到了，葉長庚到了，就算打起來，也能把閻季德活捉，帶回京城面圣。

    但如果那樣，必然會有死傷。

    李策向閻季德走去，表面看來，似乎還想說動閻季德。

    只是他剛剛離開獵戶，走到距離閻季德一丈遠(yuǎn)的地方，閻季德忽然爆喝一聲，舉刀便朝李策砍來。

    今日他和李策，只能活一個(gè)。

    不過閻季德的刀還沒有到，葉長庚便從側(cè)面偷襲，“啪啪啪”數(shù)刀斬過，先攔刀，再砍人，最后一腳把閻季德踹趴下。

    葉長庚同李策相視一笑。

    他們一人為餌引閻季德離開禁軍，一人上前偷襲，配合得天衣無縫。

    “葉兄好功夫！”李策夸贊道。

    “九郎好膽色！”葉長庚大笑。

    禁軍紛紛上前，葉長庚用刀抵住閻季德的脖子，冷聲道：“他若死了，可不怪我?！?/br>
    擒賊先擒王，禁軍們本來就左右搖擺拿不定主意，只要抓住閻季德，一切就塵埃落定。

    閻季德仍舊在掙扎:“你無故砍殺朝廷命官，死路一條?！?/br>
    “不……”斜刺里有個(gè)虛弱的聲音道，“將軍大人您，才是死路一條?！?/br>
    山道上走來一個(gè)年輕的禁軍。

    他的身上滿是血跡，脖子淤青，用樹棍作拐杖支住地面，一步一步挪過來。

    他的眼中滿是恨意，看到閻季德被俘，露出一絲嘲笑。

    禁軍中有人認(rèn)出這人，喊道：“陸水生，你怎么受傷了？”

    陸水生看著閻季德道：“我受傷，全是因?yàn)殚悓④?。是他讓我在官道刺殺楚王，是他讓我誘騙流民穿上軍服，是他命我在楊泉山埋下炸藥，是他怕我泄密要?dú)⑽覝缈凇＿@些我都可以作證?！?/br>
    閻季德難以置信地看著陸水生，因?yàn)榕吭诘厣?，狼狽意外地張嘴道：“你怎么還活著？”

    陸水生靠在一棵樹上，喘息著冷笑。

    “因?yàn)楸奥毶谒?，從小學(xué)習(xí)閉氣。將軍您捂我口鼻的時(shí)間太短，下一次，記得要用刀?！?/br>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禁軍紛紛放下兵刃，跪地請罪。

    “我等任憑楚王殿下責(zé)罰?！?/br>
    “責(zé)罰就不必了，”李策道，“你們把閻季德綁了，跟我一起，回京一趟吧。”

    他說完找到被捆綁的青峰，為青峰解開繩索。

    鼻青臉腫的青峰愧疚難安。

    “還是讓他又炸了一次?！?/br>
    “起碼你阻止了最后一次?！崩畈甙矒嶂?，轉(zhuǎn)身尋找葉嬌的蹤跡。

    葉嬌正在同葉長庚說話，兄妹兩人半年未見，一個(gè)眉飛色舞活蹦亂跳，一個(gè)穩(wěn)重爽朗志得意滿。

    今日早些時(shí)候，皇帝收到閻季德上表的奏疏。

    他說楚王李策帶兵強(qiáng)搶兵符，已經(jīng)被他關(guān)在山牢中，等候圣上示下?；实郯炎嗍杩戳藘杀?，才抬頭道：“朕派小九去賑災(zāi)，他怎么跑去楊泉山了？”

    高福偷瞄一眼奏折，露出比皇帝更加困惑的表情。

    “你覺得是怎么回事？”皇帝詢問高福道。

    向宦官詢問政事，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高福驚恐跪地道：“奴婢不敢妄言。”

    “你且說說，”皇帝揚(yáng)手，“朕恕你無罪?！?/br>
    高福思忖再三，迷惑不解道：“奴婢見楚王那個(gè)身子，拿到兵符，難道還能帶兵打仗嗎？”

    “就是嘛！”皇帝的手在高福頭上點(diǎn)了點(diǎn)，“朕的兒子朕心里有數(shù)?！?/br>
    他說著站起身，再次把奏折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