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誰料想,去了林鋪鎮(zhèn),夫妻才知道,去年給姑奶奶家送的中秋和年節(jié)禮,有一半都被三財拎去了黃陂的未婚妻家。 夫妻本就小氣,雖說姑奶奶家即是長輩又是做師傅,應該有兩份禮的,但他們故意混在一塊,做一份送,而被三財分走了一半后,禮就更薄得不像樣兒了。 也不知三財在師傅師娘、姑奶奶面前是怎么說的,那邊一大家子只怪戚染花不做人。 姑奶奶仗著年老輩份高,又是在自己家,何況還占著理,無所顧忌地把戚染花罵了個狗血淋頭。 她從當年莫非的除戶說到如今三財?shù)幕槭?,痛罵戚染花眼皮子淺,心胸窄,接不住福氣。 戚染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能回嘴辯解不說,看著胡汗青夫妻勸姑奶奶莫生氣,氣出好歹不值得,自己還得跟著莫豐收賠罪,真真是喉嚨里憋得腥甜。 莫三財假惺惺在一旁抹眼淚,只說不知父母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怕自己會錯意,真讓黃陂的親斷了,將來難續(xù)不說,還抹了姑奶奶的面子,所以只得投機取巧如何如何,要怪就叫師傅和姑奶奶怪自己。 夫妻受這么大一頓氣,有心當晚就回家,偏巧趕上下大雪,想來還是小命重要,只得忍氣吞聲住了兩晚,多挨了兩天的說。 等雪一停,夫妻再也忍不住,連滾帶爬跑回了家,估計等姑奶奶作古都不會再來了。 走前,戚染花硬氣一回,假意對三財,實則對姑奶奶一家說,黃陂那邊,親既然沒斷,三財想娶,就自個想法子去辦吧,反正他的帖子都在師傅手上。 至于家里,實在揭不開鍋,什么也給不了,婚事辦什么樣兒,勞煩姑奶奶幫忙caocao心,禮錢也讓小夫妻自己收去。 夫妻想好了,姑奶奶這邊的福氣,他們受不起,那就讓莫三財去受吧,平白有人幫兒子娶親,何樂不為呢?且不管怎么鬧,莫三財始終是他們的兒子,他好了,她夫妻能不好? 她大兒媳婦已經(jīng)貼了心,黃小鶯后來的,還怕調(diào)教不出來? 當然,想好歸想好,受的氣還是得發(fā)泄出來,回家后,夫妻兩,一個整日指天罵地,一個只管低頭抽悶煙,家里的年味,早早地消失了。 如今村里人聽說這事,也只笑他夫妻終日打獵倒叫鷹子啄了眼。 如今,兒子的婚事折騰一圈,白費勁不說還得罪了人,連帶女兒也跟著吃虧。 元宵一過,年就算過完了,好衣新鞋收回箱底,破衣舊褂重新穿上身,鍋臺終日也只見咸菜疙瘩和稀粥了。 與此同時,一年的生計重回肩上,嘴多糧少的人家開始謀劃起來,幾個兒子或是抓鬮或是推舉或是自薦,總得讓一兩個出去自奔前程。 不管當?shù)谋缓禑熝t眼眶,做娘的哭啞喉嚨,幾天后,陸續(xù)有小伙后生背著破包行囊出了門。 劉茂生和李翠梅的次子劉正行也走了,他上有大哥劉正道,下有弟弟劉正至,家里只六畝地,實在不夠給他們?nèi)⒂H生子的。 又過幾天,黃德柱家的老三跟著另一戶人家的小子也走了。 新的一年開始了,有人雄心勃勃,也有人滿心倉惶,有人如釋重負,也有人牽腸掛肚。 大上午,夫夫兩坐在檐下,曬著太陽做活,正愜意著,院外來了一群不速之客——只見莫村長領頭,帶著清萍清潭兄弟、德慶大福父子、德發(fā)四福父子、興旺一平父子和周老財大壯父子,一群人扛著鋤頭鐵鎬等物件,浩浩蕩蕩上門了。 “阿耶~~莫老哥說你們做屋,我還不相信,以為...哪敢想是這樣的闊門高頂,你這后生......嘖嘖!” “是哦!幾十年前我阿爺也帶我來這片捉摸過,轉(zhuǎn)悠半晌就回去了,人落進石堆里,心里慌誒!” “院墻恁么高都是一個人壘的?乖乖,厚實!” “不一般的厲害哦!做事不聲不響......” 幾個驚嘆不已,嘴巴都合不攏了,臉上滿是贊賞與佩服。 莫村長和清萍更是與有榮焉,雖然家里清澄和清潭都來過莫非的院子,但清澄故意憋壞,回家什么都不說,而清潭嘴笨,只會說“屋好,院好”,搞得他們心里一點譜都沒。 如今父子倆第一回見,也和大伙一樣,都是驚嘆和欣慰。 一群人跟著夫夫先在院子里四處看起來。 院子本就空闊,院墻和屋頂也比別家的高,兩間小屋精致堅實,雜間料棚一樣不少,排布整齊。經(jīng)過莫非大半年的精心修葺和添補,上下四處都是干凈又清爽,檐廊更是亮眼。 院里如今花草雖看不到,但沿墻幾棵小樹苗卻也長得茁壯可愛,隔墻的雞舍更是“唧唧”喜人,毫無寂寥與冷清之感。 整座院落在瓦山村八十來戶人家里,排得了中上了。 在場的十來個人這里摸摸,那里拍拍,檐廊下坐坐,又去雞圈走走,咂舌不已。 不是他們故意給面子,易地而處,在莫非這個年紀和境遇,他們自問未必能做到他這樣。 面對眾人的贊嘆,莫非摸臉笑著受了。這坯屋和院子是他從無到有,一點點置弄起來的,如何能不愛呢?住久了坯屋,他連青磚房都不想了。 冬冬更不會謙辭,他本來就覺得莫非很了不起。 兩人帶著大伙看完前院和雞圈,又領著他們?nèi)タ床藞@和屋后的地。 春播還沒開始,菜地空寥寥的,只剩些漚爛的冬包菜和蓋了席草被遮住的冬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