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地里干得像踩了沙,禾桿握在手中軟綿綿的,比陳年舊稻禾都不如了。 估計一直都缺著水呢。 田地這種境況了,那一家子居然還能睡得著。 莫非割到天亮了許久,左右田里和地頭打招呼的來了又走,半個村的人都看到他了,冬家還沒一個出現。 那日他來通知幫忙割稻,村里人后面也都知道了,如今這家人如此做派,哪個見了不擺頭。 有些人甚至喊著,叫莫非回去,不要給冬家做。 莫非聽了,回頭看看割下的稻,抬腳上了田埂,卻不是說回家,而和人解釋起來:稻割了半畝多,該去丈人家搬戽斗了。 他摸出懷里的餅子,一邊吃一邊往村里去。 這樣自帶吃食給丈人家干活的婿子,真真的把個“勤慎肅恭”掛在了臉上。 慢悠悠走到冬家院口,莫非把院門拍得山響:“冬旺!冬旺!起床了!我割了半畝多稻,咱們搬個戽斗過去打稻咧!冬旺!活計做完了再睡吧!” 喊了兩聲還沒人應,莫非在圍觀者的注視中,嘟囔著“實在等不起了,家里還有許多活等著回去做呢”,隨即翻墻進了院子。 他去灶屋撿了根棍子,在堂屋四壁上“梆梆”敲起,嘴里大聲罵著,也不特指哪個:“起床了起床了!這等時候還睡得著?吃屎都撿不著熱乎的啦!快起來!” 外頭人聽了不但沒怪的,反而個個都笑,只覺得冬冬這契哥怪有趣的,人雖好心卻不軟綿。 一家四口蓬頭垢面,窩窩躁躁地爬起來。 冬永興連呸幾口唾沫,罵道:“這不是來割稻的,是來割我命的罷?” 只是出來看到莫非門神一般堵在門口,擺弄著手頭的棍子,他又憋回了剩余的話。 四個人歪歪倒倒,跟著莫非,搬戽斗的搬戽斗,挑籮擔的挑籮擔,一起出了門。 路過的看了,哪個不說莫非能干又孝順。 莫非暗自好笑,真是頭一回聽到“孝順”這個詞能安在他身上呢。 王新杏出門前,還想以給大伙做飯為借口留下來。 冬永興見莫非是空著手來的,一肚子火,可不慣她了:“你這飯怕是要做到床上去,老實跟去田里,多個人做,我們也少餓會肚子。” 冬永興有冬永興的打算——先老老實實把莫非這個“兇神”哄去田里,回頭再找理由躲去哪里歇著。 到了田里,幾人看著這幾乎望不到邊際的稻禾,心里直打鼓。 莫非也不為難他們,大手一揮,你們割稻,我一個人打,來個人把我早上割的搬到戽斗邊就行。 莫非也好,冬家四個也罷,不管出多少力,架勢總算擺好了,田里看著也熱火朝天了起來。 不到半個時辰,王新杏就說要回去燒飯,不然人要餓死了,莫非沒有管她。 一會兒,冬永興說要拉屎,自顧自也上了田埂,莫非也沒有說什么。 左右哪個不曉得這夫妻的伎倆。 隔壁田里有個捆稻草的漢子向莫非道:“這兩個人一跑,你可是再抓不回來的?!?/br> 莫非無奈地笑笑,做婿子的怎能背后說丈人丈母呢。 他停了手上的活,擦一把汗,虛心問道:“叔,這村里有家姓李的,閨女嫁在我們瓦山村二十多年,叫翠梅,你可認識的?” 那漢子也好心,自己想了想,還去找婆娘核實了一下,夫妻倆都跑到莫非旁邊,說:“李翠梅是吧?認識啊,你找她娘家作甚?” 莫非嘆口氣說:“找她家老嬤問點事。她家在哪塊,勞煩指我看看?!币桓庇锌嚯y言,不便直說的模樣。 別個更好奇了,夫妻對視幾眼,漢子朝他婆娘使了個眼色,婆娘一溜煙就跑了。漢子就朝莫非解釋:“他家就在壩邊做活呢,我家里人給你跑一趟,省得你還四處去找?!?/br> “那就謝過叔和嬸子了?!蹦乔笾坏?,別人幫他跑,能省多少工夫,何況,人多才好呢。 冬家老夫妻跑了,剩下年輕的兩個,割稻也不如別個快,慢騰騰怕是在等著他呢,他早就不想干了。 他有所不知,這已是冬旺加了勁的,只是身子養(yǎng)懶了,委實快不起來。 冬旺心里多少也有數,這田地的活,老爹不管,老娘不做,最后只能是他來,趁著有人打稻,他多割些最好了。 他的偷懶可是有講究的,不像他爹娘那么直白。 李翠梅的娘昨晚就得到了女兒的口信,見莫非真的找上門來問,心里雖慌,但也不是太害怕。想著按閨女指點的,照實說就是,反正她又沒添油加醋。 她不但自己過來,還帶了媳婦和另一個中年婦人,后頭還呼啦啦跟著幾個。 到了冬家的田里,婆媳倆二話不說先竄到趙大梅邊上,把人揪起就往莫非跟前拉。 趙大梅“哎哎”幾下,掙又掙不脫,只得踉踉蹌蹌的被拽了過來。 冬旺不明所以,秉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兩耳不聞,只加快速度割起稻來。 看樣子是起了紛爭,她們都是女子,有什么事拉扯幾下就好了,他若跟過去,說不得人家把氣撒到他頭上。 到時,他是還手也不好,不還手也不好。 李家婆媳夾著趙大梅在莫非面前立定。 李老嬤一板一眼先開口:“我曉得你要問什么,閨女昨個來說過了。”她指指帶來的那個婦人,又指指趙大梅:“話頭不是我起的,是這歪貨自己湊過來說的,幾伙子人在河里洗衣,都可以作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