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老爺要不要你們吐出來還兩說呢，認不認的，自去和官差掰扯!”

    大成婆娘聽了他的話，幾欲抓狂，拉著莫大成直跺腳。

    在瓦山村內(nèi)撒潑吵架，沒幾個她怕的，但說對上官差，借幾個膽也不敢啊。

    可若要她就此死心罷休，那也是不可能的！

    莫大成也震驚不要，被她扯得勉強回過神，絞盡腦汁想了想，問莫清萍：“那，那上回，說賣兩畝田，牛叔同意的！里長也沒說什么，銀，銀錢，銀錢也沒有收走，這不是，這不是說田產(chǎn)歸我家的意思么？”

    他婆娘也想起這一出，瘋狂點頭。

    田自家都能賣，還不能證明已經(jīng)歸他們的么？

    莫清萍看了一眼老牛爺那里，淡淡地說：“那田，真是由你做主賣掉的嗎？”

    “何況，你賣田的理由是什么？‘備壽材’！牛爺鰥獨，當(dāng)初年介六十，縣里善濟院本要接他過去照料，田產(chǎn)也該交由善濟院打理，終老喪葬一并由他們負責(zé)。牛爺不愿離家，又說還能做得動，里長和村長既是體惜他，也是體諒?fù)呱酱濉Ｏ胫謇锏禺a(chǎn)太少，七畝田與其讓官府收走，不若想法子讓本村哪家繼承下來，于是做主同意了他在村里養(yǎng)老?！?/br>
    “所以，那會我爹也才會聽了你家的提議——只不過呢，大家如今都曉得了，他的戶貼仍是‘鰥獨’，田產(chǎn)的歸屬不言而喻。”

    “說回到賣田，當(dāng)時是牛爺親自出面簽字的，他賣自己的兩畝下等田以備喪葬，里長沒有理由不同意，何況是賣給瓦山村的人！再者，善濟院今后也要出這筆花銷，現(xiàn)在他自行解決了，官老爺又怎會阻止？這銀錢不過是暫時讓你家保管，等他身故，自然有人上門找你要的?！?/br>
    莫清萍又轉(zhuǎn)頭去看大成婆娘，慢慢說：“賣了多少錢，冊上記得清清楚楚。等他的喪葬事宜結(jié)束，上頭會一一核銷花費，剩余的每一文都要跟著田產(chǎn)一并收走。到時候，能克扣出多少，再看你們的本事了。

    莫大成舉起手，顫顫巍巍指向牛爺：“那，那我們現(xiàn)在就帶他去辦，辦那個，那個什么書......”

    他婆娘也滿臉希翼，一邊往牛爺院里走，一邊回頭喊兒子：“對對對，咱們現(xiàn)在就去辦書。高山！高峰！快來抬阿爺咧！”

    莫清萍頗為無奈地說：“牛爺年老智癡，不能說話，他已辦不得文書了?！?/br>
    莫大成夫妻如遭雷擊。

    莫大成抖著嗓子說：“我，我們就，就讓他按個手印，如何？”

    “按手印需要三個作保的，你找誰？你又看看周圍哪個愿意？”莫清淺手指點過四周，讓莫大成去看。

    里外幾圈圍著的，在他看過來時，均是往回縮縮，笑而不語，并沒有哪個顯出要上前的樣子。

    當(dāng)然，村里是有與莫大成一家交好的，或是有人看在別的什么份上，愿意給他們作保，只是現(xiàn)在肯定不會當(dāng)眾站出來。

    但是，莫清萍又了補一句：“何況，你倆忘了？四月里下雨那晚，因沒人照管，牛爺冷得不行，自己燒炭取暖，跌了一跤，手螺全燙沒了，按出來的只怕官府要說你們詐騙呢?！?/br>
    這條路子也徹底行不通了。

    莫大成失魂落魄再無言語。

    他婆娘一屁股坐地上嚎啕大哭，再沒了初時的得意勁兒。

    兒女們死命要她拉起來，她卻賴地不起，才哭幾句忽地又咬牙切齒，破口大罵老牛爺哄騙她家不得好死云云......

    此事峰回路轉(zhuǎn)，除了少數(shù)幾家，其他人莫不是拍手叫好。

    田地沒有便宜“惡人”，就足以讓人心頭暢快了，大家以后還可以向官府去租來種。

    若是真歸了莫大成家，才叫人惡心呢。

    只可恨，他家還是白占了這么多年的田地出息。

    莫村長難得表露了一臉的恨意，指著大成婆娘說：“也不必你費勁去咒他，看著活不了多久了，你們還是想想如何cao辦他的后事吧。另外，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差爺就來收田產(chǎn)，那田間地頭種的東西可不能損毀了。雖說今年雨水少，收成不行，保不齊上頭仍照去年的例子收租，趁早湊一湊吧?！?/br>
    “還有興旺，你也好好想想。明明是莫大成家先提出以租養(yǎng)老的，為什么牛叔非要分三畝給你家，可見他當(dāng)初拉你進來，是有什么打算的?？蔀槭裁催@些年沒了后文呢？哪個都說你家做的道義，牛叔卻沒認你為繼親，真的是他老人家獨慣了嗎？說來說去，這里頭，你是最不虧的?！?/br>
    莫興旺神色萎靡，終于開口，苦澀地說：“是我們小輩做的不夠好，讓牛叔失望了?！?/br>
    許多人不曉得村長為何這樣說莫興旺，畢竟他家嬸子過來送飯漿洗，那都是有目共睹的，比大成家不知強了多少，莫興旺回的好像也沒錯。

    腦子活絡(luò)的已隱約明白了什么，開始忍不住嘆氣。

    莫興旺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說起來就是，牛叔當(dāng)初年紀(jì)漸大，田地cao持不動，遇上莫大成夫妻口甜心苦，一時被蒙蔽了。

    當(dāng)然，也是因為他和莫大成的父親有過往情誼在前。

    而村長，原本就在琢磨怎么把牛叔的田產(chǎn)留給瓦山村的人，當(dāng)他聽說了牛叔和莫大成的打算，又見牛叔自己頗為心動，于是幫忙推波助瀾。

    到村長見證分田產(chǎn)時，牛叔多了個心眼，估計怕大成“一家獨大”，以后不聽話，于是拉了莫興旺進來，當(dāng)自己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