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有些慌：“做活哪能穿布鞋呢？很容易壞的。我一向穿草鞋也沒事，身子弱哪里是涼了腳的緣故，我又不是女子……”

    “反正我聽人家都這么說，你給我老實穿著，可聽著了？”莫非瞧冬冬還呆著有些不服氣的樣子，忍不住又用起“硬字訣”。

    冬冬見他又霸道起來，有些委屈又曉得他其實是為自己好，只得低頭去拿巾帕。

    莫非這才坐去灶前點火燒鍋，丟了幾塊不大不小的柴進灶膛，才起身到鍋臺邊，打了兩瓢水進去放上箅子，從食櫥里拿出饅頭筐和早上留的菜，擺到箅子上，蓋了鍋蓋。

    冬冬就曉得眼前的人是不讓自己干臟活累活，他用兇巴巴的語氣和霸道的行為掩蓋著好意，讓人又感動又難過。

    原以為是個崖坑，誰料是他的福窩呢？

    莫非忙完，也就著水洗了手和臉，還擦了脖子和背。

    冬冬看著他弄完，才說：“搓了臉果然舒坦許多，腿腳也緩過來了，我去搓一把帕子?！?/br>
    莫非也想起來，他去雜物棚拎了一大筐壓得實實的細軟干草和蘆花、柳絮混著的東西出來，仔細在曬架上鋪開。

    對坐在灶屋門口搓帕子的冬冬說：“床上還沒個正經褥子呢，棉花太貴了，我想著自己買了布來包些草絮做褥子，咱們包厚實些，也很舒服的。年下手頭松了，再買棉褥子?！?/br>
    鄉(xiāng)下有幾家用得起棉褥子的？冬家可是連稻草都舍不得墊厚了的，冬冬連連點頭：“嗯嗯，我看草干得很呢，下晌收了我就來包?！?/br>
    莫非笑著過來幫忙倒水：“吃過飯你在家歇會，我去外頭轉轉。晚上等我回來包?！?/br>
    他迫不及待要去山上看看了。

    冬冬一聽，急忙擺頭：“你要去挑水還是挖土？我也去！我雖下不去里河挑水，幫你搭把手也行??！”

    才說的掉進了福窩，難道他就能心安理得享福了？

    冬冬這樣惦記著干活，莫非真是無奈。

    他擦干手，摸著冬冬的后腦勺，直視著他，嚴肅地說：“我力氣大，做力氣活，你沒必須跟著，我也不需要你跟著?！?/br>
    “冬冬，跟著我不能享什么福，但我也不會故意要你受罪，我不是那種人?！?/br>
    “外頭就那么點事，之前我一個人能做，現(xiàn)在一樣能做。況且家里有家里的事，你在家守著，我在外干得更起勁，你曉得嗎？”

    “你不要想著，要做多少事給誰看，好像我沒白買你一樣?！彼麥惖酶蛔忠痪湔f得很清楚：“我和你爹娘是買賣關系，和你不是！我們是要結契的，今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你把以前都忘掉！”

    冬冬的目光定在莫非眼里，抿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莫非將他小心摟進懷里，輕輕親了一口：“聽話啊，咱們先吃飯去，家里有的是事給你做，但不是現(xiàn)在，你得先把身子養(yǎng)好了?！?/br>
    開鍋端出飯菜，兩人擠在一條板凳上坐著，莫非大塊頭縮在桌角邊，給冬冬留了寬敞的桌面。

    “菜有些辣又有葷油，你腸肚不好，少吃幾口。”他擔心冬冬以為自己舍不得給他吃，又補了一句：“回頭身子養(yǎng)好了些，再盡你吃?！?/br>
    “恩。我只吃一小點，肚里是真裝不下，你都吃了?！睂Χ瑏碚f，有饅頭就已是不得了的了，何況還有rou。

    他能理解莫非的意思，這份好，記在心里了。

    “就那么一點？你早飯都沒吃......好吧。這粗面發(fā)的真好，吃起來不比細面的差多少，徐大嫂子這手藝不怪個個都夸的?！?/br>
    “是呢，回頭看嫂子能不能教教我?！倍偹阕栽谛┝?，“你下午要做什么去？”

    “去地頭隨便看看，沒有大事要做。”莫非半真半假地說，吞了一大口菜，又說：“你的事比我還多，包褥子枕頭，扯床單，做小衣，襪子、帕子、頭巾發(fā)帶、布袋子。這些也不是著急的，你吃飽了只管歇夠，慢慢來。”

    說著，他用筷子敲敲碗，“記住別亂跑！菜園都不許去，我出去把院門鎖上，誰來你都別吱聲?！?/br>
    “那，要是村長家來人了呢？”

    “不會的，村長一家很有分寸，今天肯定不會來的?！?/br>
    “哦?！?/br>
    “家里衣箱櫥柜都打開瞧瞧，以后歸你管的。在家自在些，別老想著會不會給我添麻煩。日頭下山我要還沒回來，記得把窗子關了，別進了蟲?！?/br>
    “曉得了。晚飯我備一備，要吃些什么？”

    “家里就這點東西，你只管打點面出來，我回來攤餅子?！苯齻€大饅頭被莫非一頓吃光，心里有事，胃口反倒更好了。

    “嗯嗯，我把面打出來，只去園里剪幾棵小蔥行不？”

    “...行吧。”

    吃過飯，莫非硬壓著讓冬冬去睡，自己收拾碗筷，然后換掉衣物迫不及待去看山泉水了。

    離旱地最近的那處石縫水離地面約有半尺高，水流很小，若是從地上引流，一路損耗不好估量，若是遇到小縫小隙，流去哪里了都不知道。

    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地面上，依著石頭、土塊、樹根搭懸空的“橋”。這“橋”就用竹筒來建，只要接頭的地方處理得當，就不怕水跑丟了。

    這些事，莫非從靈光閃現(xiàn)到飯桌吃飽就已有了囫圇的想法。

    后山他熟悉得很，泉水多高水流多大？橋怎么搭？一路經過哪些地方？毛竹哪兒有，數(shù)量夠不夠？心里琢磨琢磨就有了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