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而冬旺父子已經(jīng)起身拖著腳往村里去了,田地也不管,不知是不是急著回家琢磨倒插門的事。 莫非心里油煎了一般,坐立難安。 日頭漸大,踏水的人已經(jīng)換了班,閑聊的也已散去,剩下一群孩童還在水里摸魚,抓到一個小的都能激起歡笑一片。 田畈上四處都是人在轉(zhuǎn)悠,就是沒有莫非想看的那一個。 木生叔已經(jīng)去李村長家歇息了,莫清澄也從李寶剛的田里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嫌踏水的聲音太吵,換了棵更遠(yuǎn)的大樹,躺下片刻功夫就打起呼嚕。 遠(yuǎn)的近的,噪雜無比,莫非被吵得心都要絞痛起來。 他實(shí)在忍不住了,若是沒來或是沒見著也就罷了,如今什么人家搭不搭理自己,統(tǒng)統(tǒng)顧不上了。今兒若是白來一趟,還不如現(xiàn)在就跳進(jìn)小瓦河。 他起身走到河溝邊,朝四面張望著。 其中一個踩踏板的村民看過來,以為他想認(rèn)路,于是指指村舍又指指溝渠盡頭,告訴他說:“后生,要喝水去我們屋場那邊,往那頭是田畈,走過了能上小河徑,是回你們瓦山村的路?!?/br> 莫非笑著謝過,若無其事向著冬冬之前離去的方向走去。 第20章 小河村被小瓦河和撞牛峰夾成一把折扇狀,村舍在握把處,外頭大大的扇形是他們的田畈。 村里的土地比瓦山村還緊張,三十來戶人家,人均才一畝多點(diǎn)。不過他們這邊靠河近,地勢也平,以水田居多。 一畝田,若是種兩季水稻,哪怕風(fēng)調(diào)雨順精心伺弄,一年也只能出三、四石糧,還不夠一個人吃飽。 有些人家里十幾口子,只有七八畝田地,想要人人吃飽肚子,只能靠紅薯、玉米、豆子和粟米等粗糧,其中又以紅薯和玉米最為得力。 相較水稻來說,它們種植簡單,產(chǎn)出又高,幾畝地不出大問題的話,夠糊一家老小的嘴。 所以小河村家家戶戶只種一點(diǎn)水稻,以應(yīng)付兩季稅賦,其它都是種的雜糧。 如今這里多數(shù)田地都還空著,只等著水灌進(jìn)來。 莫非邊走邊張望,走到堤壩盡頭,終于見到了冬冬。 冬冬正在一處大田口上揮著鋤頭,孱弱的身子在日光的映襯下,薄弱得簡直要消散。 砍柴那次見過的大伯也在一旁,正邊說邊比劃著什么,樣子很激動。 冬冬起身推他,似乎是讓他走,大伯也有些猶豫的樣子。 莫非快步上前,兩人這才注意到他,一時都閉了口。 因著未曾說過話,冬大伯對莫非笑笑,而冬冬則只扯了扯嘴角。 莫非臉上繃著鐵緊,使勁咽了一口口水,這才跳過水溝,用平生最溫和的語氣問冬大伯:“老伯,這是怎么了?” 又堆起笑朝冬冬胡亂點(diǎn)了下頭,心跳得要從嘴里竄出來,根本不敢與他對視。 對面兩人心里有事,也沒心思仔細(xì)瞧他,不然肯定要覺得奇怪了。 冬冬有些難為情,含含糊糊“嗯”了一聲,又扭頭去挖土。 “啊,我侄兒家這塊田吃不進(jìn)水,不知如何是好?!倍蟛畤@氣說。 莫非松了口氣,原來不是爭論換親,那就好。 也是,那對父子不在,冬冬也沒回壩邊,應(yīng)該沒那么快知道。 何況只是外人說起這個話頭,沒影的事,自己不必庸人自擾。 他仔細(xì)看了看,眼前這塊田,四四方方近三畝,分成十幾長壟,平平坦坦離大溝很近,是塊極好的田。 可惜田里泥太高了,溝壟又挖得馬馬虎虎,水到埂口里面一點(diǎn),就流不進(jìn)去了。 埂口邊已經(jīng)亂七八糟挖了很大一片,估計(jì)是冬冬和他大伯剛弄出來的,但是水仍是堵著進(jìn)不去,整塊田基比溝高,這一時半刻怎么挖得出來。 冬冬挖了幾鋤頭,就累得氣喘吁吁。 他起身對大伯說:“大伯,我、我自己慢慢來,你快去瞧、瞧自家的田吧,不能耽擱了你的?!?/br> 冬大伯握起鋤頭,又氣又恨,“我先給你挖幾鋤頭,你回去喊那兩個人來,靠一個人怎么行。跟他們說,這是大事,還打量像往年那樣,等天落雨,水會自己掉到田里么?” 冬冬把頭扭到一邊,只說:“我曉得了,大伯你走吧,伯娘他們忙不過來的?!?/br> 他并沒說回去喊父親和弟弟,想也知道他們不會來,甚至還會責(zé)罵他多事。 也怪自己沒用,之前沒看出這田的差錯。 莫非這會兒已經(jīng)看明白了,出力的氣活兒,不正是自己擅長的?大好機(jī)會,得趕緊把握住了。 他對冬大伯說:“老伯,鋤頭借我用用,我?guī)瓦@位、這位兄弟弄一下,你去忙自家的吧?!?/br> 冬冬和大伯都愣了一下,不曉得是推辭還是順?biāo)浦鄣暮谩?/br> 莫非直接拿過冬大伯手里的鋤頭,將他推開:“勞煩老伯再去借一把用了”,自己徑自下田挖了起來。 他幾鋤頭下去,冬大伯就看出是個好手了,每一鋤頭下去足有七八寸深,鋤鋤落腳整齊有序,于是不再言語,拍拍冬冬的肩就走了。他的田地實(shí)在也是耽擱不起的。 冬長興比弟弟冬永興年長九歲,成親也早。起先,一家還算和睦,等他媳婦五年里連生了三個女兒后,他爹娘開始翻臉,從偶爾的唾罵變成動輒上手。 他實(shí)在看不下去,回護(hù)了兩次妻子,不得了,老娘立馬嚎叫著,什么冬家在他手上要絕戶了,冬家以后還得指望永興了……娘老子的心,也慢慢偏向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