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到時把今年的夏收和秋收全部賣掉,這期間自己再多多出門給人做活,冬閑時應該差不了多少。 這也就意味著,近一年多里不能在別的地方花錢了。 成親的事想都不能想,據(jù)他見識過幾戶說親的,聘金少的要七八百文,多的二三兩、四五兩都有。 除了聘金,還有六禮、家具、喜服、擺酒等等,最少還要四、五兩,而且家里多個人,日常家用、年節(jié)走禮等各種花銷都會上來。 而他的田地就那么點,多個人并不能增加收入,一旦成親,做屋的事就不知道要推到什么時候去了。 之前他答應蘭嬸考慮結親,委實是有些昏了頭,應該堅定拒絕的。 第7章 莫非站在北山腳的屋基地上,朝瓦山村的方向望去。 黑天瞎地,兩邊間距二里多地不說,中間還夾著一大片亂石地,亂石參差,有的跟小屋一般高大,其實什么也看不到。 相較于寂冷的北山腳,此刻的瓦山村必是燭火星點,熱鬧不斷吧。 瓦山與撞牛峰像是一道屏障,連著最里面的林崗,圍出一片近萬畝大小的荒地。 但這荒地并不是平坦肥沃的,更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耕種。其間一道東西向的亂石地,又有一條南北橫貫的小瓦河,將整片洼地分成大大小小四個部分。 百年前的流民進駐后,占據(jù)四處,才形成了如今的瓦山村,瓦上村,小河村和崗下村。 其中瓦山村最大,卻也不過將將八十來戶人家,另三個村約么都是三十來戶。 瓦山、撞牛峰、林崗這三座大山連綿環(huán)繞,包裹著腹中的四個“小兒”,看著能擋風霜,卻也困住了一眾鄉(xiāng)民。 山徑難尋,出路稀少,去哪兒都不容易。 坑洼狹隘,土地貧瘠,四個村的日子是一個比一個苦。 最靠外的瓦山村人想出門去一趟縣城,腳程特別快的也要走上近一個半時辰,一般人起碼要兩個時辰。 而最靠里面的兩個村,往返縣城六七個時辰都打不住 一天不過十二個時辰,真是要從雞叫走到雞叫,那些年老體弱的,以至于想都不敢想。 封閉的山溝,困苦的家境,加上艱難的路況,以至于很多人,從生到死都沒出過壑口。 但即便如此,簡單的生活也有簡單的快活。 地里多出的些許收成,山間挖出的一碗野菜,桌上一年難見幾回的葷菜,家中幼子嬌兒的一聲呼喊,都能讓他們倍感滿足與欣慰。 莫非收回目光,右腳摩擦著地下的砂石,心緒翻滾,沉默良久。 山風肅肅,屋后傳來一聲粗啞的鴉啼,驚醒了他。 做屋還是結親結契,以后再想罷,說不得明兒出門就撿個金疙瘩呢? 他自嘲地笑笑,還是趕緊洗漱歇著吧。 站在晾衣的棚架下,依次脫下薄襖、小褂和夾棉腰褲,解開裹巾散了發(fā),先扎進盆里洗了頭,換過水摸黑擦洗身上。 夜間的山風吹在濕漉漉的皮膚上,激得人連打兩個寒戰(zhàn),莫非趕緊拿干帕子包了頭,又將桿上的衣物穿上,這才暖和起來。 臟水都倒在棚子后面一個破口大缸內(nèi),留著澆菜用,新打了水開始洗衣。 離群索居的生活,他早已習慣,成親真沒必要,只是怎么去回復蘭嬸呢?再拒絕下去,以后若自己真打算......她和莫村長也不愿意幫了怎么辦? 唉,這也是人家的一片好心,一次兩次,三次四次的辜負,倒真是讓人頭疼。 要不直說了,做屋是他的執(zhí)念,不做屋活著沒意思?也不知他們能不能信。 他晾了衣物,本打算點燈編些籃筐或草墊,今日地也沒下飯也沒燒,卻感覺甚是疲乏,一肚子的事壓得他提不起勁來,最后想想還是早點歇著吧。 點了燈,將壁櫥的大錢拿出來,莫非又拎起一桶水走到中間草棚口。 先從門邊抽出一根棍子,用力敲擊門簾及左右,沒聽到什么動靜后,才走了進去。隨后又用棍子在床上床下四處亂捅幾下,不見蟲蛇動靜,這才放下燈。 將門外的水也拎進來,擱在床邊,草棚里點燈,備些水在邊上總是沒錯的。 他將木棍橫在床頭。 所謂的床,不過是幾塊大木板拼起來的榻子,墊了厚厚的稻草,再鋪了一幅舊單子。 就這樣的住所,如何能談成親呢? 光是進門要做的這些,就足夠讓其他人望而卻步了吧? 莫非蹲下身,摸到床底撥開砂土,掀開一塊石板,從石板下的坑里掏出一個小罐子。 將罐里的東西小心倒在床邊石凳上:八個銀角子、兩串大錢和幾十個散子。 今日掙的六十個大錢放到一起,仔細數(shù)了數(shù),一共十二兩又八百九十文,這是他的全部家當,數(shù)多少次也不會多出一個子兒來。 藏好錢躺在床上,莫非睜著眼又盤算起來,目前的銀錢只管成親是夠用的,存到年底單做小磚屋差不多也是夠的,就是不夠二者兼辦。 除非是做土坯房......可那怎么行呢!青磚瓷瓦白墻大院變成青磚青瓦小屋,已經(jīng)是他的底線了。 土坯房,土坯房,為何別人能住,就你不能住? 呸!也不知在哪里喝了什么迷魂湯!平時哪有成親什么事? 蘭嬸提過多少次他都是一口回絕的,哪像現(xiàn)在這樣猶猶豫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