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布莊確實有名，不過少卿大人應(yīng)當(dāng)是記錯了，開布莊的不是老板，而是老板娘。

    秦不聞答得流暢。

    那阿槿姑娘是否記得，潯陽南門的那家點心鋪?

    還來?

    秦不聞嘴上掛著笑，心里卻忍不住想要罵人了。

    潯陽南門是有家點心鋪，阿槿之前還吃過他家的點心呢，他家的栗子酥做得很好吃。

    說完，秦不聞向傅司寧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笑容。

    卻發(fā)現(xiàn)，傅司寧眼眸低沉，聲音喑啞：那看來阿槿姑娘不清楚，那家點心鋪，三年前就已經(jīng)閉店倒灶了。

    秦不聞微微蹙眉，臉上的笑容也是一僵。

    也只是一瞬間，秦不聞笑意不減：是這樣嗎?那應(yīng)當(dāng)是阿槿記錯了。

    是記錯了，還是阿槿姑娘根本不知道，潯陽近五年的境況?

    這話問得過于直接，秦不聞眉頭微皺，抬頭瞇眼。

    傅司寧這家伙學(xué)壞了啊。

    跟誰學(xué)的?一句話好幾個坑，等著她往里頭跳呢?

    自然是記錯了，秦不聞?wù)ＵＱ?，一雙水眸便染了霧氣，聲音也不覺顫抖起來，少卿大人今日好奇怪，是阿槿做錯了什么，少卿大人要審訊阿槿嗎?

    這句話是在提醒傅司寧：她不是他的犯人。

    傅司寧顯然也很快反應(yīng)過來，但仍是定定地看向秦不聞。

    那雙冷冽沉寂的眸，像是要透過她這張皮相，看到誰一般。

    最后一個問題，傅司寧聲音沙啞，阿槿姑娘覺得，秦不聞如何?

    果然。

    是懷疑到她身上了。

    秦不聞眸光怯怯，似乎不明白傅司寧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問題：阿槿自小生活在潯陽，雖然少卿大人您怨恨長安王殿下，但殿下對我們潯陽的百姓，也算盡心。

    這個評價秦不聞自以為很客觀，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但不知為何，傅司寧聽到秦不聞的回答，眼中分明閃過一抹失措。

    不是

    他像是急于解釋什么。

    什么?

    什么不是?

    秦不聞歪歪頭，面露不解：少卿大人?

    不知何時，那清貴的少卿大人紅了眼尾，認(rèn)真又堅定地看向秦不聞，還帶著一些慌亂與無措。

    不是怨恨

    我并不怨恨她。

    第205章 你不是佛陀

    喲呵?

    秦不聞上下打量傅司寧一眼，總覺得今天的傅司寧有些奇怪。

    仔細(xì)想來，昨晚的李云沐雖然說了那些莫名的話，但傅司寧也不應(yīng)該直接將她的身份認(rèn)定成秦不聞才對。

    是還有她不知道的隱情嗎?

    而且，當(dāng)初在學(xué)院私塾里，是傅司寧親口承認(rèn)，他憎恨她的，如今怎么又改口了?

    奇怪。

    很奇怪。

    秦不聞無意探究傅司寧的想法，但她需要知道，傅司寧的想法會不會影響她的謀劃。

    她鋪就好的謀劃，不能有任何未知的風(fēng)險。

    是以，秦不聞疑惑地看向傅司寧：少卿大人，不是一直很討厭長安王殿下的嗎?

    傅司寧眸光晃動。

    不知為何，秦不聞總覺得，傅司寧今日看向她的眼神，與平日不同。

    也不似審視詢問的眼神，倒更像是焦躁無措?

    不是的

    傅司寧沉聲，語氣漸小。

    有風(fēng)吹起男人的衣袍，傅司寧站在光里，有竹影投在他的身上，光影斑駁。

    也不知道為什么，秦不聞突然想起，許多年前的傅司寧還是少年模樣，氣宇軒昂，書生意氣，敢對抗世間一切不公。

    那時，她、傅司寧還有宋謹(jǐn)言，三人跌下云水岞的懸崖，傅司寧一直在提防她，擔(dān)心她會趁機(jī)要了宋謹(jǐn)言性命。

    深夜之時，秦不聞?wù)f了由她來值夜，宋謹(jǐn)言安穩(wěn)睡去，只有蒙在鼓里的傅司寧，分明眼底已然一片烏青，但卻還是強(qiáng)撐著精神，不肯休息。

    秦不聞輕笑。

    三人中央點了篝火，秦不聞受了傷，加上右手筋脈盡斷，根本不可能爬上去找?guī)褪帧?/br>
    她撥弄著柴火，隨意地朝傅司寧扔了個木塊：哎!

    傅司寧強(qiáng)撐著精神，蹙眉看她，滿臉戒備，語氣冷沉：你想做什么?

    篝火掩映，秦不聞身上的披風(fēng)給了宋謹(jǐn)言，如今一身單薄了些。

    她一只手托著腦袋，好整以暇地看向傅司寧，柴火發(fā)出噼咔的聲響，襯得夜色更冷。

    篝火幽微，橘黃的火焰映照在她半張側(cè)臉上，忽明忽暗。

    你不休息嗎?她問得干脆。

    傅司寧警惕地看著她：不。

    嚯?倒是個有毅力的。

    秦不聞勾唇：傅司寧，當(dāng)初殿試之時問你的魔羅與佛陀的問題，你還記得嗎?

    傅司寧強(qiáng)打著精神，抿唇點頭：記得。

    秦不聞看著那明滅的篝火，輕笑著：你說，有沒有可能，我會成為那脫了袈裟，穿起便衣，走入世間的佛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