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譯與顧曉晨面面相覷。

    林永逸輕蔑地哼了聲，然后看向洛譯：“有煙嗎？”

    洛譯輕攥起拳，似乎想揍人——但他此刻的憤怒實際上沒有多少來自眼前這個人，這里要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必經(jīng)程序。

    在審訊中，嫌棄人提出的要求，只要不過分，都可以盡量滿足。

    洛譯深吸了口氣，緩了緩情緒，然后從口袋里摸出煙，走向林永逸。對方用嘴叼住遞來的煙，洛譯給他點了火，他終于在煙霧里爽快了一會。

    洛譯也摸了根煙抽，說：“所以姜哲是怎么回事？”

    林永逸說：“你們應該查過我的資料吧，生平背景什么的，家里幾口人都干些什么營生，警察辦案不都得這樣嗎？”

    洛譯吸了口煙：“所以呢？”

    顧曉晨說：“你家是江城市郭村鎮(zhèn)的，父母務農(nóng)，有一個弟弟叫林永安，與你相差五歲。你們的父親在兩年前腦溢血去世，而弟弟也因此沒能上成大學，早早就來江城打工?！?/br>
    “沒錯，真是一字一句都不差?！绷钟酪菘嘈Φ?，“我家很窮，供不起我讀書，我就發(fā)誓要讓我弟好好讀書?？上悄晡野植〉锰蝗唬緛頊蕚浣o我弟的錢也全部給我爸治病了?！?/br>
    林永逸陷入回憶里，那一絲苦笑也淡去，整個人在審訊室壓抑的燈光下，皺起的眉頭，下垂的嘴角，顯得猙獰又可怕。

    他繼續(xù)說：“我弟來江城找我，那時我過得也不太好，兩個人只能白天天不亮就出去做工，到半夜才能回來睡覺……比狗都不如。

    “后來我弟看到選秀節(jié)目的海報，瞞著我報名了海選——他從小就愛唱歌，但是怕我知道后反對，因為那時的我們，沒有時間去搞這些。不過他很順利過了海選，評委還說他唱歌有天賦?！?/br>
    林永逸已經(jīng)抽完了一根煙，重重嘆了口氣。

    接著，洛譯倒是很大方，給他續(xù)上了一根，畢竟故事配煙。

    “我弟最后被淘汰了，因為要給賣屁股的姜哲讓道?！绷钟酪菡f到這里，才有了一些憤怒情緒，“我恨死他了，如果不是他，我弟不會被淘汰，也不會整天過得那么不開心?！?/br>
    洛譯問：“所以你就要殺害姜哲嗎？”

    林永逸答：“我沒有殺他，他是自殺的?！?/br>
    洛譯厲聲責問：“你憑什么說他是自殺的？！”

    林永逸也喊：“我親眼看到的?！?/br>
    “那時候不過11點，我本來想給他的車動手腳，因為我看到他離開了包間好像要走?！绷钟酪蓊D了頓，煙沒了，不給續(xù)，“我在外面看到了姜哲從樓上跳下來，就死在我面前?！?/br>
    “說實話，我還真開心?？上赖牡胤讲粚?，那天晚上是我的班，出了這種事情我是會被開除的。所以我把他帶到下江區(qū)，扔在了江里。”

    洛譯怒道：“你撒謊！他身上的毒怎么回事？還有他的手機在哪里？”

    林永逸搖搖頭：“我不知道。我說了，仙苑里從不做違法的事，他身上的毒品和我沒有半點關系?！?/br>
    砰——

    洛譯狠狠地將拳頭砸在桌面上。

    “沒有關系么？”洛譯抬手，緊緊壓在林永逸伸手的椅背上，自高處俯視著對方，那一雙黑沉的瞳孔里，是源源不斷的壓力?！澳愀嬖V我，姜哲為什么要自殺？既然他是你口中愛慕權貴的人，他放著大把的錢財不享受，他為什么要自殺?。　?/br>
    “哈哈哈，他壞事做盡，良心受譴責啊?！绷钟酪蓦m然有些害怕，但還是用盡了嘲諷說出，“洛隊長，這么簡單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啪——

    洛譯一甩手，將審訊室的臺燈打倒在地。

    然后，他轉(zhuǎn)身離開了審訊室。

    林永逸除了承認拋尸之外，多余的罪責一概不認。

    窗外夕陽斜掛，又到了一天中下班的點。

    三三兩兩有人討論著晚上吃些什么，比如對面常去的串串店，又比如新開的自助火鍋，喝點小酒，生活滋潤。

    在寬闊明亮的走道上，洛譯整個人都與松快的氛圍格格不入，像是頭頂頂著一朵厚重的烏云，走到哪，哪都得讓人噤聲，生怕被牽怒。

    風風火火，他快步朝盡頭的辦公室走去。

    “姜哲手臂上的針眼，還有墜落前的打斗，這些不算嗎？”洛譯大發(fā)脾氣，“憑什么要以自殺結(jié)案，什么狗屁犯罪心理顧問，他說自殺就自殺？姜哲家里發(fā)現(xiàn)的抗抑郁藥物就能證明他有抑郁癥嗎？！”

    這是刑偵隊長宋立成的辦公室。

    宋立成看著徑直推門進來，一口氣噼里啪啦說完不喘的洛譯，有些為難地起身，安慰道：“洛譯，你冷靜點?！?/br>
    洛譯怒道：“我怎么冷靜？這都第幾次了？？”

    “所以我說低調(diào)點嘛?！彼瘟⒊珊苁穷^疼，拉著洛譯要他坐下，還給他泡了杯茶——這都什么打太極的方式，洛譯看著就煩。

    洛譯推開茶杯，憤懣道：“在底下當小警察的時候，你說迫于無奈，我現(xiàn)在當了副隊長，你又要我低調(diào)。怎么？陳家給了你多少好處，能不能也分我一點，有錢不賺拿我當外人？”

    宋立成把茶杯往桌上一摔：“洛譯！我知道你很生氣，但這個案子已經(jīng)查不下去了，你得明白！”

    洛譯據(jù)理力爭：“怎么查不下去？還有那么多疑點，還有姜哲的第二支手機沒找到，為什么查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