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黎能?夠聽見自己的聲音，“阿姨，不要緊，我想等他醒來再走。”

    “正好我們聊聊……頌頌的事，你應(yīng)該也?能?猜到，”江琳抓著清單，看向他，“他的病還沒有?好，不是阿姨反對(duì)你們?！?/br>
    “他現(xiàn)在甚至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交朋友……很?多?尋常的事情在他那里很?困難，你們的事，至少等他病好之后。”

    “溫同?學(xué)，你暫時(shí)不要跟他聯(lián)系了……我擔(dān)心又?刺激到他，一切等高考之后再說……好嗎。”

    醫(yī)院的燈光變得刺眼，好一會(huì)，溫黎才回應(yīng)，從中緩過神來。

    “……好的。”

    江琳說完了，見溫黎答應(yīng)，她稍微松口氣，然而?小孩還是沒有?走的意思，一直在門外守著，對(duì)待她很?有?禮貌，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什么?時(shí)候都能?做到喜行不于色。

    她在這里守到了晚上，晚上還要過去給李頌文送飯，這邊江頌沒醒，她只?能?先走。

    走的時(shí)候小孩還在長椅上坐著，一直盯著房間里她兒子看。

    明明眼神里沒有?任何情緒，過分會(huì)隱藏自己，也?令人反感。

    天色近黑，醫(yī)院里燈火通明，病房里靜悄悄的，只?有?點(diǎn)滴滴落的細(xì)微動(dòng)靜。慘白的燈光，溫黎低頭，看著江頌被扎針的那只?手。

    細(xì)弱的手腕，手背青筋浮現(xiàn)，被針管扎出紅點(diǎn)，呼吸太過細(xì)微，甚至要聽不見了。

    他輕輕地碰上去，碰到江頌的手指，因?yàn)榇螯c(diǎn)滴，手腕是涼的，他碰上去，將那只?手捂熱。

    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的人眼睫顫動(dòng)，在江頌醒來之前，他收回了手。

    “………溫黎?！奔?xì)弱的聲音，從軀體?發(fā)出來，擔(dān)心自己講不出來話，又?擔(dān)心看到的是錯(cuò)覺，如果生病了溫黎就會(huì)來照顧他。

    好想。天天生病。

    “………溫黎?！?/br>
    江頌嗓間發(fā)緊，雙眼盯著床邊的少年?，想要伸手抓住對(duì)方，雙眼蒙上一層淚花，手腕移動(dòng)間針管倒流，有?血抽了出來。

    “別亂動(dòng)，江頌……別著急。”溫黎按住了他的手。

    “你………”要走嗎。

    他只?講出來這一個(gè)?字，嗓子又?被堵上了，腦袋暈乎乎的，想抓住溫黎，讓溫黎不要走。

    “我不走，在這里陪你，不用擔(dān)心?！?/br>
    “對(duì)不起。”溫黎低聲開口，深褐色的眼珠注視著他，他因?yàn)檠劬γ闪艘粚涌床磺?，看不清溫黎的表情，溫黎的臉在他眼中模糊?/br>
    只?知道，溫黎在難過。

    嗓音聽起來，像是雪花輕輕地飄過，遺落在他心口，心臟的位置發(fā)緊，疼得講不出來話。

    “我……哪里，做的……不好。”他緊緊抓著溫黎，嗓音很?輕的幾乎要聽不見，“……會(huì)…改。”

    空氣中安靜下來，溫黎沒有?講話，只?是用一種沒有?見過的眼神看向他，那目光揉雜了太多?情緒，混亂的讓他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但是能?感覺到，溫黎在痛苦。

    盡管沒有?言語，心的位置卻能?感受到，令他想要碰上溫黎的眼眸。

    “沒有?哪里不好…江頌?zāi)睦锒己?，”良久，溫黎開了口，“是我的問題……我是一個(gè)?很?差勁的人，總是讓江頌難過。”

    眼前五官艷麗奪目的少年?，他第一次聽見這樣一個(gè)?詞語去形容。

    溫黎。

    幫助同?學(xué)的溫黎，努力的溫黎，溫柔的溫黎，優(yōu)秀的溫黎。

    像天使一樣的溫黎。

    并不差勁。

    “江頌……請(qǐng)快點(diǎn)好起來?！彼氖种副晃兆?，碰到溫黎的掌心，十指交握，溫黎輕聲低語。

    腦袋昏昏沉沉的，他又?暈了過去。

    “喂，你還在這里啊，你不會(huì)一夜都沒回去吧？”黃毛早上過來給同?桌送飯，發(fā)現(xiàn)床邊的溫黎，有?點(diǎn)驚訝。

    他不過是順便過來送飯，雖然耽誤一點(diǎn)時(shí)間，但是怎么?看江頌都讓人放心不下。

    “我來守著就行，你回去休息吧?！秉S毛說。

    眼看著溫黎不打算動(dòng)，黃毛想了想說，“你真?的不回去嗎？一天沒有?洗漱了吧，聞起來臭臭的，一會(huì)江頌醒來該問了。”

    聞言溫黎才回神，低頭去聞自己的衣領(lǐng)，穿著校服聞不出來，黃毛在一邊湊過來聞聞。

    “真?的，你趕緊回去洗洗吧，睡一覺再過來?！秉S毛皺緊鼻子說。

    他稍停頓之后起身。

    “……麻煩你了?！?/br>
    從醫(yī)院回到家?，半個(gè)?小時(shí)的路程。

    家?里下過雪之后，阿姨在清掃花園，路過花池，噴泉里的雕像被雪覆蓋，里面的池水被冰封，圣母低垂著眼，懷里抱著的天使看向遠(yuǎn)處。

    噴泉后面是一片花墻，這片花墻只?有?夏天繁盛，冬季枯萎凋零，沒有?花枝在上面停留，露出一片空白的墻壁。

    他在冬天很?少過來，如今在這座墻壁前駐足停留，發(fā)現(xiàn)隱藏在花枝之下雕刻的痕跡，墻角處的希伯來語文字，雕刻的卻是圣經(jīng)福音。

    是母親留下來的嗎。

    “少爺回來了啊……怎么?這個(gè)?點(diǎn)，昨天沒有?回來，是去同?學(xué)家?玩了嗎？”小孩第一次夜不歸宿，阿姨多?問了一嘴。

    溫黎輕聲應(yīng)聲，希伯來語并不認(rèn)識(shí)，他踏入家?門，與回來的溫矩正好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