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隨之?放慢了動作, 沒等他走出去, “啪嗒”一聲，鐵絲刮過?墻壁發(fā)出巨大的動靜, 整個堆積的廢棄小山朝他傾斜而去。

    那一刻，他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冰涼的鐵塊兒撞向他額頭，腦袋一痛，遮蓋了視野，隨之?耳邊嗡嗡作響，視野變得模糊不清。

    空氣中巨大的響動引得江琳折返，鐵銹味撲面而來，零零散散堆積的鐵絲在他腳下陳列開來。

    站久了。原來。冬天的夜晚。

    這么冷。

    他觸向自己額頭，摸到了一片溫熱，模糊的視野之?中，看著光芒之?處，匆匆趕回來的江琳，江琳面上焦急的神情，似乎在朝他說什么。

    聽不清。

    ……總是讓別?人為他擔心。

    手指放下來，碰到自己口?袋，摸到了鼓囊的一片，這里原本沒有放東西。模糊之?中他伸向口?袋，拿出來柔軟的紅色荷包。

    溫黎。變的魔術(shù)。

    “………江頌，頌頌啊。”

    不記得，是怎么跟江琳去了醫(yī)院，一路上攥著小荷包，想要打開看看里面裝了些?什么。

    冰冷的消毒水氣息，冷色灰調(diào)的天花板，燈亮的刺眼，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面無表情，像是要將他帶走的白?無常。

    “頌頌啊，除了腦袋……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江琳在他身邊問他。

    他不敢去看mama的眼睛，垂下眼睫略微躲閃，低頭盯著掌中的荷包看，有一塊濺上了血。

    “醫(yī)生……只用包扎就行了嗎？他可能受到了驚嚇，會不會對他有影響。”江琳手掌在顫抖，抓著醫(yī)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醫(yī)生耐著性子說：“他沒事了，幸好只是撞上了，沒有直接落下來砸到他……腦袋只是蹭破了口?子，不到需要縫合的地步?！?/br>
    “注意不要碰到水，每天按時涂藥就行了?！?/br>
    至于驚嚇，孩子為什么半夜躲在那里，并不難猜出來。

    “好……謝謝您，麻煩您了。”

    江頌眼珠掃到江琳朝醫(yī)生鞠躬道謝，他指尖攥著荷包，漆黑的眼珠稍動，唇畔崩成一條直線。

    直到醫(yī)生離開，只剩下他們兩人。除了關(guān)心緊張之?外，還有某種氛圍在他們之?間蔓延，隱隱把?他們隔開。

    這氛圍驅(qū)散了血緣，讓彼此變得陌生，心事難以付之?于口?，隔絕了兩顆同?時跳動的心臟。

    “頌頌啊……沒什么事就好，mama現(xiàn)在帶你回去吧?！苯臻_了口?，緊緊地抓著手邊的包，臉上冒出一層虛汗。

    從送他來醫(yī)院的路上，直到剛剛，提著的心才稍微放下來。

    他沒有講話，安安靜靜的坐在長椅上，在刺眼的白?燈下看向母親的臉，悄然伸出的指尖，碰到母親的手腕。

    隱藏在夜幕之?下，很輕的聲音。

    摻雜著他陰暗的私心。

    他垂下眼，嗓音晦澀難以企及。

    “………可不可以。不要再跟他……聯(lián)系了?！?/br>
    有的時候，人長久的緘默也是一種回復(fù)，他在沉默間隙能夠窺見一角真相。他生出來的私心令身旁的女人皮囊下分崩離析，身軀撕扯之?后碎裂分散。

    以愛之?名。束縛住弱勢的母親。

    對不起。

    對不起。

    很久沒聽見母親的回復(fù)，他早已?知曉答案，嗓間的晦澀轉(zhuǎn)化在鼻腔之?間，涌上淚腺變成熱泉灼意發(fā)燙。

    無形之?中，母親的軀體碎的四分五裂，卻又一點點的支撐著復(fù)原拼湊，他砸爛了母親的真心，母親卻握著他的手重新拼合，朝他報以微笑。

    “……好?！边@么一個字，江琳半天才說出來，卻不再看他，表情有些?不自然。

    從某一刻開始，母親已?離他而去。

    回家路上。沒有講話。不言而喻的某件事，他用母親對他的愛，換了一句蒼白?的承諾。

    推開門。客廳的燈光仍然在亮著，李頌文在沙發(fā)上守著，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回家，總能看到父親在等的身影。

    不清楚。是在等母親，還是在等別?的。

    “凌晨一點了……怎么這個時候才回來?！崩铐炍哪椭宰訂?，雙眼熬的通紅，沒看他的方向，看的是江琳。

    雙眼緊緊地盯著，拳頭已?然握緊。

    江琳把?包擱置在一邊，還沒有開口?，他關(guān)上門，在一旁低低地回復(fù)。

    “媽。陪我……去醫(yī)院了?！?/br>
    “江頌，你回屋去。”李頌文還在盯著江琳看，半天說了這么一句。

    他站在原地沒動，身后母親的手腕碰到他指尖，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

    “江頌……你先進去。我有事跟你爸談?wù)?。?/br>
    輕柔的一句話，柔弱的手掌落在他肩頭。

    空氣中安靜下來，他回到房間里，房間的門隔絕了客廳的兩道人影。質(zhì)問聲和?壓抑著怒氣的爭吵聲隨之?傳來。

    “你現(xiàn)在都?會讓兒子幫你撒謊了……你到底還要不要臉？大過?年?的鄰里都?在議論?，問我什么時候買車了，還帶著你半夜出門……”

    “江琳……你他媽知道要臉嗎？”

    “早知道這樣，你當初為什么不跟他結(jié)婚……我做了什么孽碰上你，你要這么禍害我……”

    “你嫌我是個瘸子……那兒子呢？你那腦子不正?常的兒子……當初說送走你不愿意，現(xiàn)在你要丟下他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