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讓寫你對文章的感受，你怎么能寫沒有感受呢，哎呀，這樣老師想給你分都沒法給?！秉S毛一邊感覺荒謬一邊自言自語。

    “下次你再遇見這種題目，一個勁地往好的方面寫就行了。”黃毛見江頌不說話，又交代兩句。

    江頌低著頭沒有講話，鐘軻在講臺上講課，試卷后面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他用紅筆在試卷上更正錯誤。

    劃掉作者很愛妻子。

    表達(dá)了作者對妻子又愛又恨的復(fù)雜情感。恨妻子的絕情，愛妻子的一切，以及在妻子去世之后的無盡悔恨。

    紅色的筆跡有些歪扭，標(biāo)注在試卷旁，他們坐在靠窗戶的位置，這邊不會有老師突然過來。

    扭頭就能看見窗外的風(fēng)景，梧桐樹在陽光的照射下葉子璀然生機，綠蔭一片遮蔽教室，蟬鳴隨之愈來愈響，落在耳邊。

    老師和同學(xué)的交談聲逐漸消失，他盯著樹上的蟬看，與日光融在一起，在陽光的照射下聲嘶力竭，直到落日余暉消散。

    “鈴——”放學(xué)鈴聲響起。

    江頌回過神，視線落向前方的某處，同學(xué)們?nèi)褰Y(jié)伴，溫黎身邊圍繞著同學(xué)們，他們低聲說著什么，溫黎點點頭。

    今天沒有機會了。

    江頌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喧囂聲落在耳邊，平常他沒有注意過，并不是在跟他講話，同學(xué)從他身邊走過去，像是傾斜的陰影一晃而過。

    “……江頌，江頌同學(xué)?！?/br>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一瞬之間他沒有反應(yīng)過來，低頭收拾好東西，速寫本放進(jìn)書包里，某道陰影落在他面前未曾離去，久久地籠罩。

    溫柔的嗓音越來越近，輕輕撫弄在他耳側(cè)。

    伴隨著陽光曬透的塵凈氣息。

    “……江頌？”

    他抬眼，對上一張艷麗面容，絢爛光影勾勒出來的輪廓，薄薄的眼皮向下垂落，深褐色的眼珠正一瞬不眨地盯著他看。

    藍(lán)白校服襯起手腕，截成清冷的線條，倒映在他瞳孔里。

    溫黎：“江頌，可以跟我聊聊嗎？”

    周圍過分的安靜，江頌這才意識到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指尖用力的壓著書包扣子，剛剛不是離開了嗎。

    “想來想去，還是很在意，你是有事情找我嗎……現(xiàn)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你可以告訴我?！睖乩鑼λf。

    透過那雙眼，像是能看到五彩絢爛的天窗，溫柔的陽光通過菱鏡折射而出，莫奈花園一樣的色彩。

    五彩斑斕的情緒全部包裹其中。

    ……像天使一樣的同學(xué)。

    ……有話要講。

    他會同意嗎。

    江頌扣弄著書包紐扣，他盯著溫黎看，指尖碰到書包縫隙之中的速寫本，碰到之后又松開，指尖收回。

    “你不要緊張，如果不想講話，可以寫下來?！睖乩璐鬼聪蛩q豫的指尖。

    視線在他指腹輕輕掠過，蜻蜓點水一般，引他尷尬無措，話音在唇齒之間繞過，他鼓起一番勇氣，半天才蹦出來一個字。

    “………可以講?！?/br>
    江頌頭腦發(fā)暈，額頭上冒出來一層汗，眼睫虛虛地垂下，發(fā)出來的氣音細(xì)若蚊足，嗓間干澀，他覺得自己講話的嗓音像是粗糙的砂紙。

    摩擦發(fā)出來難聽的動靜。

    “那個……我想請求你……能不能……”

    能不能當(dāng)一下模特。

    這是對方跟他講的第二句話。

    溫黎看過去，少年發(fā)絲遮住干凈的眉眼，那雙漆黑的眼淬洗過發(fā)亮，像是撲閃而過的蝶翼，一不留神就會飛走。

    蒼白的皮膚幾近透明，聲音如人一般孱弱，引人心悸停留。

    剩下的話沒有講出來，溫黎已經(jīng)看出速寫本露出的部分，細(xì)膩筆觸勾勒出來的一頁，穿著藍(lán)白校服的男體。

    姿勢和動作都有些眼熟。

    空氣中醞釀著尷尬的氣氛，舌尖驟然傳來疼痛，江頌嘴巴抿起，他掌心冒出來冷汗，抓著速寫本扣弄著，嗓間再次被堵住。

    “………”教室里的秒鐘移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可以，”溫黎看向他，嗓音輕飄飄的，“如果有同學(xué)要畫我……我很樂意效勞?！?/br>
    “江頌，這用不著請求?！?/br>
    一瞬間，江頌的呼吸都跟著輕下來，他眼中倒映著溫黎的面容，某一瞬間，眼前人真的化成閉目虔誠的天使。

    能猜出他心中的顧忌。

    青澀的男體線條在紙上成型，分裂成石膏像組合在一起，拼湊成完美的少年身體。

    溫黎維持著一個姿勢，不可言說的請求，晦澀難言的低落眉尾，寂寥與畫板鉛筆痕跡融在一起，組合落入干凈無塵的眼中。

    仿佛打量都成為一種褻瀆，不可宣泄的片刻寧靜，令人悄然放輕了呼吸。

    “………可以了?！彪S著輕輕的三個字，江頌放下了鉛筆，畫冊已經(jīng)合上，塵封了其中的虔誠情愫。

    他跟在溫黎身后，出教室門時燈隨之關(guān)閉，光線昏暗了幾分，動作間不經(jīng)意碰到對方的指尖。

    皮膚溫度一晃而過，指尖相觸，令他食指蜷縮，溫黎側(cè)過身，氣息擦過他耳側(cè)。

    “江頌，明天見?！?/br>
    他稍稍離溫黎遠(yuǎn)了些，下樓時停下來，摸摸自己的耳朵，耳朵發(fā)燒了。

    第06章

    “頌頌，回來了??？”樓道里傳來動靜，家門隨之被推開，李頌文從樓道里探出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