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她沒說話，只覺得穆奚要是這么出現(xiàn)在人前，怕是大伙就要不記得今天的壽星是誰了。

    話說，壽星是誰來著？她又想問，被穆奚打斷：“走吧，時間快趕不上了。”

    這會兒是下午五點，按照現(xiàn)在夏令時太陽的落山的時間應該是七點左右，他們現(xiàn)在出發(fā)，能趕在太陽下山之前到城里。

    飛機起飛，趙葉青坐在椅子上玩手機。

    來來回回好多次了，現(xiàn)在看著外面已經(jīng)沒什么新意，不如坐在椅子上看手機里以前下載的電子書。

    也就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這次前進的方向和之前有了些許的偏移。

    兩章都還沒有看完，趙葉青就感覺到直升機懸停在半空，正在緩緩下降。

    這么快？

    趙葉青抬眼往底下一望，看到腳下茂密森林中一處空地上矗立著兩棟小樓。

    她微微一怔，看向穆奚沒有開口，等到直升機安穩(wěn)的落在了空地上才問：“怎么來梅山了？”

    語氣中除了驚訝還有微微的驚喜。

    就知道她會開心，穆奚不由得輕輕勾唇：“來看看爺爺奶奶們?！?/br>
    說到這個，趙葉青解開安全帶的速度都變快了：“那怎么不早說要來，現(xiàn)在太陽都快下山了，還得把路清理出來，也不知道今天來不來得及，早知道就不穿裙子了...”

    ‘嘩啦’一聲拉開飛機門，她這下才發(fā)現(xiàn)房子旁邊的空地上格外的整潔，像是早就被人打理過。

    趙葉青轉頭問：“你回來過了？”

    穆奚支支吾吾：“...嗯，昨天順路回來了一趟?！?/br>
    來的時候沒有帶上供的食物和紙錢，趙葉青從老地方翻出那個被塑料袋包裹著的鑰匙，打開院子門想進屋找找以前沒用完的，看現(xiàn)在還能不能用。

    院子門推開之后，入目就是已經(jīng)早就被青苔攀附的墻面，從地面往上一米多高的位置幾乎都被綠色占據(jù)。

    滿地的落葉已經(jīng)被清掃過，露出一條能行走的干凈小路。

    “院子你也掃了？”

    疑問沒有被身后含著笑的人回答，趙葉青上前推開門，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流竄到身后，穆奚也聞到了。

    “昨天開了一下門窗通風，可太久沒有通風了，這味道一時半會兒消不掉?！?/br>
    趙葉青點頭，正要去堂屋正中間的柜子里拿紙錢，穆奚已經(jīng)從樓梯底下拿出來了一個藤編的籃子，里面是準備好的香燭紙錢和包裝食品。

    “走吧。”

    “鐮刀...”

    “不用拿了。”

    趙葉青跟著穆奚往山里走，才發(fā)現(xiàn)這條通往老人墓前的小路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已經(jīng)被清理了出來。

    這么長一條小路沒個大半天不可能弄成這樣，她的疑問沒出口就被拽著往前走。

    四位老人當初沒有特意的選擇什么位置，就找了這么個足夠大，離得近，能裝下四副棺材的地方，和家里的親戚說以后就葬在這。

    免得以后年輕人回來一趟還得跋山涉水的找不著人。

    趙葉青越往前走，眼眶就越來越熱，鼻子被酸意塞滿，等到墓前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夕陽最后的余燼了，濃艷的橘色暮光灑在墓碑上，給沉悶的灰白鍍上一層暖意，上頭的雜草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四周干凈整齊得像是以前奶奶每天早上都給爺爺熨燙好的中山裝衣領。

    ‘穿得精精神神的才好?！?/br>
    精神是奶奶對衣服的最高評價，就像小時候她給自己縫制的每一條小裙子。

    趙葉青蹲在墓前，下意識的把皺起來的裙擺給撫平，就像奶奶說的，‘我們乖寶要永遠精精神神漂漂亮亮的才對?！?/br>
    每到這個時候，兩人就會變得尤為安靜，誰也不會說話，就這么安安靜靜的待著，直到最后一絲光線被地平線吞沒。

    “走......”

    趙葉青話沒說完，穆奚就豎了一根手指在唇上，唇間輕輕的呼出了個氣聲‘噓’。

    她這么多年在山里的應激反應讓她下意識就開始警惕，以為是穆奚察覺到了什么危險的動物就在附近，她面上警惕的觀察四周，腳下步子緩緩的向穆奚靠近。

    背后撞上了一堵溫熱，她抬頭看到穆奚臉上難掩的緊張，極少能見到穆奚這樣的神情，就連當初家里來了狼群，穆奚也沒露出過這副表情，她心里一沉，暗道大意，兩人竟然忘記帶獵槍，不知道穆奚帶手槍了沒有。

    不能出聲，趙葉青只能抬手在穆奚的身上摩挲，指尖剛碰到一處堅硬，手就被抓住拉起，調(diào)轉了她的方向，隨著她腳下一個踉蹌，變成兩人面對面站著。

    一股奇怪的氣氛蔓延開來。

    踉蹌的動靜不算小，趙葉青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這明顯不是戒備該有的走向，正要開口，眼角的余光閃過一點光亮......

    第536章 趙葉青

    “別動，你看。”

    穆奚的手還握著她的手腕，在夏日的夜晚，皮膚相觸體溫就會成倍的增加。

    溽熱潮濕。

    以至于皮膚被放開之后，那股清涼就格外明顯。

    穆奚的手掌離開趙葉青的手腕時，周圍的草叢被剛才穆奚的說話聲驚動，一個個閃爍的光點從里頭飛出來。

    夜晚沉寂的山林被流光喚醒，柔和的光芒像是在草木上披上了輕盈的光紗。

    趙葉青怔住了，被這如夢似幻的場景吸引，腳步不由自主的往前挪了一步。

    霎時驚起了草叢中所有的螢火蟲，黃綠色的星光把周圍照得明亮，她瞪圓了眼睛想拉住了穆奚的衣角，興奮的想和他分享此時的心情。

    手上卻抓了個空，一回頭——

    身后男人單膝跪下，手上舉著一枚戒指，面上的神色緊繃到像是在出什么攸關存亡的任務，細看那舉著戒指的手臂還有些發(fā)顫。

    他說：“我知道你對轉換關系沒有什么想法，因為對你來說，有沒有今天并沒有什么不同，可今天這一刻我從數(shù)年前就開始設想......”

    趙葉青感覺嗓子逐漸被酸脹堵住說不出話，她確實從小就不覺得婚姻關系是一件多么有保障的事情，就像她的父母，有了婚姻關系也有了她，可分開時候的怨恨卻比當初的愛還要濃烈。

    “剛回來的時候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讓我們的關系重新熟悉回到當初，所以我會故意說話嗆人，就像是我們小時候那樣。后來你挖出了爺爺?shù)木疲е薜臅r候我才真正懂了你心里的不安和難過。

    后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好久一段時間我都處在一種極度不真實的狀態(tài)下，比地裂到來還要不真實......

    我希望你每天都是快樂的，地裂之前我沒有找你，那時候生活一團糟，覺得你已經(jīng)過得很好，我出不出現(xiàn)都不重要，直到地裂之后知道你一個人在山里...可能有些卑劣，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機會來了?！?/br>
    趙葉青從未覺得冷白色的金屬光澤如此耀眼，比山林間所有的星光還要耀眼。

    “我不太會表達，所以這次我找了好幾個人幫忙想這一刻該說些什么，大家都出了不少主意，稿子都有厚厚的一沓...可老太太說，不用問他們，到了那一刻我就知道該說什么了，現(xiàn)在看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她說長久的真心比浪漫更為珍貴...可我真心和浪漫都想給你?！?/br>
    穆奚抬起另一只手握住自己那只抓著戒指有些顫抖的手，神情有些懊惱，像是在氣自己關鍵時候不爭氣，深吸一口氣穩(wěn)住了手之后，再看向趙葉青的眼神堅定，

    “你愿意給我一個長久的機會嗎？”

    趙葉青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點下的頭，怎么伸出手讓那枚被體溫染得發(fā)燙的戒指套牢自己的手指，怎么被攬進一個guntang的懷抱...

    她腦子已經(jīng)成了一灘漿糊，笑意和眼淚都是快樂。

    穆奚的求婚儀式在四位老人的見證下完美落幕，兩人走到院子外的時候他的嘴角還沒有放下，當然趙葉青的也是。

    這會兒真有點當初剛在一起時的那味兒了。

    莫名還有點不好意思。

    穆奚看她不好意思，先開口：“今晚你想睡哪里？這邊我也已經(jīng)鋪好床了?！?/br>
    說到這個，趙葉青才想通這兩天的怪異。

    “所以你昨天說隊長找你進城去是騙我的？所以今早回來一臉疲憊加上兩個大黑眼圈，是不是昨天來梅山忙了一天？今天有人過生日也是你騙我的？”

    穆奚立馬解釋：“我沒騙你！隊長是找我了，只不過是我托他幫我弄戒指，已經(jīng)弄完了才找的我，來梅山我也沒騙你，我只說進城沒說我昨晚在城里睡，生日也是你自己腦補的......”

    趙葉青一愣，細想好像確實是這么回事，這人是沒騙她，只是看到她誤解了但是卻沒有解釋，怪不得支支吾吾的。

    一想到這人是為了準備這些，她嘴角怎么都壓不下去。

    “今晚就住在這兒吧，反正家里該喂的都喂了，明天再回去。”

    趙葉青走上樓推開自己那好幾年都沒打開的房門，出乎意料的里面沒有一絲異味，還帶著淡淡的清香，床頭有一串小燈珠，穆奚走過去打開，燈珠亮起暖黃色的柔光，映照著床上那一套嶄新的四件套，奶黃色帶著些蕾絲邊，十分少女心。

    穆奚清了清嗓子：“表姐選的床品，堂嫂們弄來的香薰，燈珠是馮立軒選的，他聽到老太太說了個故事，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要選一個像螢火蟲一樣的燈光?！?/br>
    趙葉青笑彎了眼，眼眶紅紅的，今晚的安排里頭有太多人的心意和祝福。

    “你之前不是還說大伙寫了一沓稿子沒用上？快拿來我看看，還有老太太講了個什么故事？”

    穆奚打開床頭柜的抽屜，拿出一沓白紙，每一張上面都是滿滿當當?shù)暮谏P記，他沒有遞給趙葉青，而是拉著她的手，坐在床邊抬手抹掉了她因為看到載滿心意的稿子而要掉不掉的淚珠，道：

    “我沒有用上大家這些稿子，但是老太太給了我一本手寫的詩集，是你奶奶當年留下的，她老人家是個溫婉又浪漫的人，里頭有一首詩的一段我覺得很適合你就背下來了，

    ‘你完成了你的生存，

    你點亮了你自己的燈;

    你所有的都是你自己的，

    你對誰也不負債蒙恩;

    你僅僅服從了，

    你內(nèi)在的力量。

    你沖破了黑暗的束縛，

    你微小，然而你并不渺小，

    因為宇宙間一切光芒，

    都是你的親人......’

    老太太說，這是你名字的由來，螢火蟲也叫照夜清，它們是一種生存在純凈森林中的物種，就像是當初回到梅山的你一樣...

    我第一次和老太太說我想求婚，但是怕你心里還有芥蒂，她老人家讓我跟你說，人的一生亦如螢火短暫，什么都比不過自己快樂，不管發(fā)生什么，身后都還有她們。”

    第537章 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