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鬼，你說是不是小楓來看我們了？”聲音帶著久別重逢的期盼之意。

    男子聲音沉悶，“婆娘，你別急，我們在此處也出不去。”

    “果然不是大師兄。”余菓菓自嘲一笑，哪有那般容易就令她尋到了，她轉(zhuǎn)身欲走，至于里面管的是誰與她無關(guān)，她不想淌沈家的渾水。

    一雙繡著蕭蕭紅葉的繡鞋映入眼簾，向上看去，來人是一名瞧著二八年華的少女，面容嫵媚，隱有熟悉感。

    “你...”余菓菓戒備地看向來人，她縱然不會很多術(shù)法，可收斂氣息的術(shù)法是此番下凡師父灶王爺再三教導(dǎo)過的，沈家斷斷沒人能識破。

    除非...她本就要來這座小院。

    果然，少女見到余菓菓的反應(yīng)亦是十分驚訝，狹長的眼尾上挑，滿是防備。

    還不待余菓菓先開口，她就擺出防御的姿態(tài)，背部微微拱起，話中摻雜著寒意：“你是誰？”

    余菓菓不欲糾纏：“抱歉，我無意入此，只是夜間迷了路?！?/br>
    “騙子！此地豈是隨意能尋到的？”少女厲聲呵斥，動靜很大，屋內(nèi)的人都聽到了她的聲音。

    先前門后說話的女子拍了拍門，哭著喊道：“是你嗎小楓？你為什么這么久不來見娘？”

    小楓，又是這個名字，余菓菓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這張熟悉的臉漸漸同回憶中的某張未長開的小臉重合。

    余菓菓杏眼微張，叫出了她的名諱：“蘇小楓？”

    過了三百年，那只半妖蘇小楓竟出現(xiàn)在沈家內(nèi)院，看這架勢，她對此地十分熟悉，而且門后關(guān)著的很可能是她的父母。

    她娘親不是當(dāng)年那只被抓的狐妖阿柚嗎？可門口的女子聲音略顯滄桑，顯然不像能永葆青春的妖族應(yīng)有的嗓音，而她爹蘇暮不是早就死了？

    “你是誰！你果然不懷好意！”那廂蘇小楓見她認(rèn)識自己，心中亦是思緒萬千，她根本不認(rèn)識余菓菓！

    余菓菓凝著她，左右兩人沒有利益糾葛，而且她不能離開謝無祭身邊太久，只得設(shè)法穩(wěn)住她：“蘇小楓，你聽我說，我并無惡意，也對此處關(guān)押之人不感興趣?！?/br>
    蘇小楓眼眶微紅，面容猙獰：“你還想騙我！”

    纖長的指甲驟然泛紅，向余菓菓撲了過來。

    余菓菓是仙靈之體，她的反應(yīng)速度極快，避過一爪后，嘆息道：“我真的是誤入此地。”

    她不懂攻擊術(shù)法，但蘇小楓又摸不到她，兩人在這不大的小院中僵持了約莫三刻鐘。

    突然余菓菓眼底劍光閃過，她心覺不妙，幾欲避過，下一瞬劍氣如虹練，整整七道，在她身側(cè)化為一道劍氣囚籠，將她困于劍陣中。

    她身處其中，如水中飄搖的草荇，避無可避，只得抬手去擋那道最兇惡的劍氣。

    與她糾纏的蘇小楓雙眸一亮，對著來人叫道：“林郎！”

    劍氣劃破粗劣的衣裙，割破余菓菓的肌膚，鮮血爭相涌出，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凡間劍氣灼傷的痛楚。

    余菓菓避于劍陣后方，斂下眸，果然...已經(jīng)快不行了嗎？她剩下的時間似乎不多了。

    來人踏著劍影落下，泛著冷光的長劍橫亙在余菓菓纖細(xì)的脖頸間，那人冷厲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你是何人，所求為何？”

    這聲音說不出多熟悉，但她猜到是誰了，抬眸看去，果然是那個當(dāng)年跟在謝錦薇身后怯怯懦懦的藍(lán)衣少年，蘇暮的庶次子，蘇林。

    他應(yīng)與蘇小楓為同父異母的兄妹，可現(xiàn)下卻與蘇小楓舉止親密，甚至將她攬入懷中。

    余菓菓陷入了深思，她覺得有一張看不見的網(wǎng)籠在上方，暗處有一位看不見的獵手在獵捕她。所有的疑問幾乎擰成一團(tuán)麻繩。

    她不聰慧，卻也不笨，給她時間想一想總能想明白，可不是眼下。

    蘇林比之以前所見，變得更為成熟，那股青澀沉淀下去，氣質(zhì)亦變得冷沉。

    他見在劍氣囚籠中泰然自若，垂眸不語的余菓菓，眉心聚成一團(tuán)，再度呵問：“不說是嗎？那你就沒必要活...”

    后半句話蘇林還未說完，就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強(qiáng)大魔氣貫破左臂，徑直釘在院中蕭墻，手中的劍也應(yīng)聲掉落。

    蘇小楓凄厲大喊：“林郎——”

    有人踏著月色而來，墨發(fā)，紅瞳，雨后青山般清冷驚艷的容顏，以及繡著暗紋的紅色長袍，夜風(fēng)習(xí)習(xí)，卷起華麗的邊角。

    七道劍氣如脆弱的琉璃，在那人走近之時，湮滅不見。

    “謝無祭?！?/br>
    余菓菓捏著汗?jié)袷中?，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竟敢叫他的名字，總之這一剎那看到謝無祭，心怦怦亂跳，腦袋里盈滿了各種情緒。

    他恢復(fù)了本體容貌，他在生氣。

    謝無祭周身漫著刺骨的魔氣，冰涼的手掌捧起她的臉，修長的手指順著她的眉骨向下摩挲，直至停在下頜處，用力收緊。

    “本尊是不是說過，不許你離開本尊身邊十丈之外？”

    “你說的不是司余殿嗎？現(xiàn)下又不在魔宮?！?/br>
    余菓菓下意識就將腹誹的話語說了出來，她的聲音又清又亮，杏眸中藏著月光，輕盈的鬢發(fā)軟軟地耷在臉頰兩邊，青色的裙擺也迎著風(fēng)輕輕卷了起來，與他的暗紅色長袍交相纏繞。

    說完她便后悔了。

    透過她閃動的眸光，謝無祭唇角勾起，竟是笑了笑。

    “本尊瞧著你也不甚在意幻境中那些族人的性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