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少年魔將離開的身影，謝無祭伸手撐著院內(nèi)唯一的梧桐樹，仰面凝著冷冰冰的圓月，周身感受不到絲毫的暖意，微顫的指尖摩挲著粗糲的樹身，眸內(nèi)血色忽而翻涌，忽而被壓下。

    他自懷中取出一團(tuán)尚有余溫的油紙包，手指微微收攏，心底陡然升起不好的預(yù)感，低啞道：“菓菓，你在哪兒？”

    ......

    約莫三刻之后，密密匝匝的黑羽蝶如一團(tuán)悄然無聲的霧氣，在謝無祭身邊頓現(xiàn)，頎長的指尖捻住一只，眉心輕擰，“她，怎么會(huì)在那...？”

    成片的黑羽蝶化為齏粉的同時(shí)，皎潔的月華下，整座小院如下了一場洋洋灑灑的黑雨，再看，已無少年的身影。

    長袖如風(fēng)，身形快如閃電。

    少年沿著長廊一路疾行，落至一處柴火氣味極重的小屋門前。

    此處是沈家的后廚，月深人靜，所有仆從早已歇下。

    門上殘留著倉皇推開的痕跡，隱隱約約的柴火劈啪聲從里面?zhèn)鞒?，伴隨著少女壓抑的呻|吟聲，似痛苦萬分，又似極度舒爽。

    謝無祭的腳步生生停在門前，不過也就一瞬，他的眸間凝結(jié)起厚厚一層冷霜。

    壓抑著煩躁，忍著怒氣，一步步向內(nèi)走去，里面發(fā)生的一幕令謝無祭幾乎目眥欲裂——玉磚雕砌的灶臺(tái)，其上的鐵鍋被人為地搬開，熊熊燃燒的火光噴涌而出。紅裙少女眸光迷離，臉色被高溫熨燙地酡紅一片，她幾乎半個(gè)身子趴在灶臺(tái)上，一張白玉般的小手深入其內(nèi)，似乎對(duì)其極度渴望，唇瓣開合，不停地喃喃著什么。

    “你在干什么？”謝無祭身形轉(zhuǎn)動(dòng)撲了過去，將沒有意識(shí)的少女擁入懷中，擰眉呵道。

    一包東西隨著他的動(dòng)作被無情地丟在地上，金黃燦亮的油煎果子滾了一地，沾滿了灰燼。

    伏在他懷中的余菓菓微抬眼簾，長卷的睫羽如蝶翼般輕輕遮住眼眸，透過縫隙看向來人，乖得不像話，“阿祭，阿祭你來了啊。”

    “嗚嗚嗚，我好冷，好冷?！彼阃Φ沫偙潜谎闷岷冢?xì)嫩的小手如同覆了一層極厚的黑枷，仙裙染滿灰燼。

    謝無祭眸中滿是疼惜，上下替她查探受傷情況，卻發(fā)現(xiàn)她絲毫未被火灼傷。

    “沒事了，我抱著你，不會(huì)冷了?！鄙倥卜€(wěn)地躺在懷中，那顆躁動(dòng)不安的心回歸了平靜，他斂去眸底淡淡的驚駭，一點(diǎn)點(diǎn)替余菓菓拭去面上的臟污，緊緊擁著她，不要錢地往她身上渡著靈力，替她暖身，輕聲哄著，“別怕，我在呢?！?/br>
    許是真的不冷了，又許是少年的體溫感染了她，余菓菓瘦弱的身子不再顫抖，小臉無意識(shí)地抬起蹭了蹭謝無祭的胸膛，睫羽微動(dòng)，緩緩睜開眼，眼神漸漸清明，道：“阿祭？你回來了...”尾音輕輕勾起，帶著無盡的委屈。

    謝無祭凝著懷中的嬌小少女，喉結(jié)微滾，低沉地‘嗯’了一聲。

    余菓菓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這里不是自己房間，被擦凈的鼻尖動(dòng)了動(dòng)，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

    她聞到了柴火味！

    “阿祭，這是...哪兒？”

    她方才果然沒有意識(shí)...謝無祭壓了壓眼睫，淡聲沉穩(wěn)道：“沈家的后廚?！?/br>
    余菓菓在他懷中找了個(gè)舒適的角度，伸了伸懶腰，如同饜足的小貓兒，聲音含糊，糯生生開口問道：“唔—是你帶我來的嗎？”她聯(lián)想到了上次桃花谷木屋中發(fā)生的事。

    “...嗯?！敝x無祭搭在她腰上，大手輕輕托著她的背脊。

    顯然余菓菓并不知道自己剛才引火燒身的事，可她表現(xiàn)得又不像遭人控制，但如同這樣極度渴求...火的表現(xiàn)，不得不令謝無祭深思。

    她這般異常，今日誰來見過她？

    謝無祭斂眸思索之際，余菓菓的眸光落于旁處，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滾滿了灰燼的油煎果子，杏眸微瞪，扭動(dòng)身子，想要下來。

    “阿祭，你怎么又將油煎果子丟在地上。”

    謝無祭被她說得微愣，將少女小心地放下來后，抬手摸了摸袖袋，果然那油紙包已不在其中，不知何時(shí)滾落在地。

    余菓菓得了自由，彎下腰就要去摸落在地上的油煎果子，卻被謝無祭拉住。

    “罷了?！彼麍?zhí)起余菓菓亂動(dòng)的小手，微微搖首，“改日再為你買?！?/br>
    “好，好吧?！蓖倌暾J(rèn)真的神色，余菓菓惋惜地留戀一眼，收回目光，吸了吸鼻子。

    謝無祭牢牢握著她的手，狀似無意地開口，“今日，可有人來尋你？”

    “五師姐她，她來給我講話本子里的故事?！庇嗲懬戫獾痛梗∈譄o措地打著卷，含糊其辭。

    經(jīng)他一提，她難免再度想起謝家長子謝無祭，想起險(xiǎn)些害得涪陵喪了命的三清神火和...冥火。

    謝無祭尚未出現(xiàn)，可夢(mèng)境中血流漂櫓、尸骸成山帶來的恐懼太過真實(shí)，余菓菓光回想起來，都覺得那人可怕，即便看不清面容她的四肢仍止不住得冰冷。

    謝無祭抿著唇，余光打量著她的小動(dòng)作，也沒有戳穿，“好?！?/br>
    “回去吧?！?/br>
    “嗯，阿祭我們...”

    她話尚未說完，少年就將她打橫抱起，語調(diào)平靜，“回去再說?！?/br>
    待謝無祭將她抱回房間后，懷中的少女的呼吸聲勻稱，已然沉沉睡去，眼瞼下淡淡的青色，可見其疲意甚重。

    玄衣少年眸底暖意漸升，將她輕柔地放置在高榻內(nèi)側(cè)，掩好被角，長臂一伸，褪去外衣之際，指尖陡然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