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余菓菓提到爹一字后，謝無祭漆黑的眸中迅速掠過一絲厭惡，很快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是沈如晦，曲起的長指輕輕敲擊案面，慢條斯理道：“年幼離家至今，我對沈家沒有多少親緣羈絆，你有話盡管說?！敝皇遣恢龑Α蛟旗V’同沈家的關(guān)系了解幾分？

    少年的聲音帶著饜足的慵懶，顯然心情不錯，“我不會生氣。”

    “我怕他們對你不利?！庇嗲懬懳⒄牫隽酥x無祭的意思，在命書中看到‘男主’的遭遇不同，如今他活生生在她面前，連帶著看向他的眸光倏地都帶上幾分疼惜，“阿祭你需不需要回避一下，若是被他們認(rèn)出...”難保會為難你。

    謝無祭眸光微滯，半真半假道：“不必，他們認(rèn)不出我。”他自是知曉余菓菓這憐憫的眼神是給沈云霽的，心下更多了幾許煩悶，沈云霽他憑什么能得到余菓菓沒來由的維護(hù)，就如同當(dāng)初的長蕪...

    而今如此他只想在她發(fā)現(xiàn)之前...殺了他。

    “怎么會呢？”余菓菓心下起了疑惑，她雖不懂很多事情，但她不傻，一個人的樣貌再怎么因為成長而發(fā)生變化，也不會長地太多不同，更何況阿祭擁有如此順眼的容貌。

    “你可記得今日為我們引路的修士？那是沈如晦的心腹，你覺得他可曾多看我一分？”謝無祭輕嘲，又道：“沈家嫡庶子嗣眾多，母親死后我自小不受族內(nèi)重視，沈如晦極少見我?！碑吘鼓侨说淖⒁饬Χ悸湓诩驹粕砩?，自然不會注意到他。

    余菓菓聽完謝無祭這番話后心中一緊，憐惜之意更甚，沒有注意到他話中的漏洞，同時她的思緒被回想起來的沈府管家打斷，突然憶起白日里被她遺忘的一個人。

    “阿祭，那你記得今天在沈管家身邊的年輕弟子嗎？”余菓菓光潔的小腳落于榻前腳踏，站起身。

    她回想起那人周身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陰冷氣息，令她十分不適。

    謝無祭的目光倏地被那雙白嫩的腳丫攥著，他想也不想直接走上前，在余菓菓縮回去之前將之握于手心，取過一旁的羅襪替她細(xì)細(xì)穿好，鴉黑卷長的睫羽低低垂著，“你說的是蘇培盛？”

    “蘇什么？”余菓菓只覺得這名字甚為耳熟，只是想不起來是誰。

    “蘇家長子，蘇林的兄長?！敝x無祭將她抱在懷中，俯身去撿丟在地上的繡鞋，淡聲回道。

    “蘇林？蘇道友？”余菓菓的思緒迅速被拉回了涂華那會發(fā)生的事，驚訝道：“就是那個那個...??！”她一時想不起那個詞叫什么。

    謝無祭不喜她因別人情緒大起大落，手中的動作一頓，輕譏道：“不過一個無根之人，你提他作甚？”

    又是一個從未聽過的新詞，她好奇問道：“什么是無根之人？”

    余菓菓后背貼著少年有勁的胸膛，聽著他說：“便是無法人道，是個閹人。”

    余菓菓：“......”這個詞那日她在云舟上聽五師姐將話本時她曾提到過，意思就是那人同阿祭不同？身上沒有那個燒火棍...？

    謝無祭察覺到懷中的小人頓住，頗有些不悅，長指捏著她腰間軟rou，“怎么，你為何突然提他？”

    登時，屋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酸味。

    可是余菓菓卻沒注意到，她正思量著閹人與身上帶著陰冷之氣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也沒打算將此事對‘男主’隱瞞，當(dāng)即道：“阿祭你沒有注意到他身上有些奇怪嗎？”

    “？”謝無祭挑眉，沒料到余菓菓真的刻意去注意蘇培盛，當(dāng)下連如何捏死那閹人的心都有了。

    兩人離得極近，發(fā)絲糾纏在一起，小鍋抓過一縷垂在肩側(cè)的發(fā)絲纏在手上，“他身上有陰冷氣息，我很不喜歡?！?/br>
    說者無意，聽者有意，一般修士身上是不會帶有陰冷氣息的，即便是無根之人。

    除非他身邊養(yǎng)了陰魂。

    由于修士壽命動輒幾百上千歲，即便是正常隕落的修士，也能正常輪回轉(zhuǎn)世，只有極少一部分生前受了折辱的修士不能輪回轉(zhuǎn)世，只能游蕩于世間，化為虛弱無用的冤魂。

    但有一種腌臜的手法可以將之養(yǎng)在身邊，成為一把趁手的利刃。

    既涉及蘇家，那其背后的關(guān)系必離不開鹿靈。

    謝無祭瞇下眼，視線落在方才情動之時從少女指尖掉落的幽影戒，眸光暗影流轉(zhuǎn)，心下有了思量。

    他替少女穿好鞋襪，揉了揉她的小揪揪，溫聲道：“既不喜他，你明日便待在房內(nèi)不要出去?！?/br>
    “那阿祭你呢？”余菓菓自謝無祭胸前轉(zhuǎn)過身，柔軟的唇瓣劃過他的側(cè)臉，激起一陣微栗，她頓了頓道：“你不準(zhǔn)自己一個人...”

    謝無祭打斷了她，“師尊在，他們不敢?！?/br>
    她差點將無上仙尊給忘了...

    余菓菓暗舒一口氣，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離了謝無祭半步，“大不了我看到他就繞開走...”

    “也好。”

    謝無祭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同她過多掰扯。

    那廂少女心中疑慮盡數(shù)除去，打了個哈欠，眼睫沾著氤出的淚水，糯糯道：“我困了...”

    “睡吧，我看著你睡?！鄙倌晡⑽?cè)首，伸手撫著少女漸入睡夢的嬌顏，動作輕柔，纖長的睫毛斂去了眸中的冷然。

    頎長的指尖觸上冰涼的幽影戒，反手戴上，垂下的眼簾擋去了滿目的殺意。

    黑衣少年布下結(jié)界，周身氣息倏然變得凜冽異常，縮地成寸，轉(zhuǎn)瞬離開了客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