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節(jié)
侍從一愣:“您這是啥意思?” “沒……”-醉春眠。 “阿秋——!” 望見肖蘭時打了個重重噴嚏,鄭哀立刻擔(dān)憂地看過去:“肖公子可是感了風(fēng)寒?” 肖蘭時摸了摸鼻尖:“誰在背后罵我呢吧?!毙从挚聪蜞嵃?,“剛才我說的,你都聽清楚了嗎?” 鄭哀乖巧地點(diǎn)頭,白凈的臉上露出一個純良的笑容:“聽明白了。我先進(jìn)入衛(wèi)公子的房間里與他清談,然后偷偷將這包藥粉塞進(jìn)衛(wèi)公子的茶里,到時候得手之后,就立刻喊肖公子您進(jìn)來。”肖蘭時點(diǎn)頭。 鄭哀:“不過……” “不過什么?” 鄭哀苦笑著:“不過這真的有用么?我一介庶民,只單讀了幾本書,怎么配和大名鼎鼎的衛(wèi)公子相談一二?!?/br> “他喜歡乖的?!闭f著,肖蘭時抬手就往自己嘴里塞了兩?;ㄉ?,轉(zhuǎn)而又看向鄭哀,“你讀過書?” 鄭哀本分回答:“只有幾本早些年祖上留下了的舊作,但讀過一二,會識字,算不得讀過書。” 肖蘭時咂舌一聲:“嘖。還是自學(xué)的。讀過什么?” 鄭哀隨口說了幾個名字。 但肖蘭時一個都沒聽過。 裝作搖頭晃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好。還算是個知識分子,那你為什么要來這地方做工?” 聞聲,鄭哀的臉上立刻露出苦笑。 默了兩息,低下頭低聲念了句:“家貧。” 肖蘭時低頭打量了他一眼:“沒什么意思,隨口一問,你怎么還老是彎腰鞠躬的,不累???”說著,兩手把鄭哀托舉起來,“碎的那玉鐲子,誰的?” 聞聲,鄭哀臉上的苦笑更濃,冰藍(lán)色的眼角似乎又泛起了紅:“家母的遺物。被我給弄壞了。” 一副楚楚可憐小百花的模樣,看得肖蘭時此時立刻都想再回去打那小廝兩三個巴掌。 “你拿給我吧。我給你修。” 鄭哀忽得一愣,眼里似乎又閃起了光。 見他不動作,肖蘭時一把奪過他手里的玉鐲碎片:“八千兩時候也照常撥給你。這個,就算是給你額外的獎勵了。” 忽然,鄭哀眼眶里流轉(zhuǎn)的眼淚倏得就落下來了。 晶瑩的淚珠從他那雙惹人憐的眸子里淌出來,又順著他的臉頰滴到下巴,他不知所措地支支吾吾,眼神望進(jìn)肖蘭時的眼底,抖著唇,盡然是感激。 哭得肖蘭時都莫名其妙地愧疚,雖然這事兒跟他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 “行了?!闭f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塊疊好的方帕,遞給鄭哀,“擦擦?!?/br> 鄭哀小心翼翼地雙手接了,拭了淚,低著頭小聲說:“等我洗凈了之后,再還給肖公子?!?/br> 肖蘭時擺擺手:“你留著吧。沒什么其他的事兒,你就先出去吧,明天叫你。” “是?!编嵃ЧЬ吹赝肆?。- 他仔細(xì)地閉了門,一路徑直來到醉春眠背后的一條小巷。 里頭一團(tuán)漆黑,陽光只能斜斜地打在半墻上,鄭哀的腳步聲就在兩面高墻之間回蕩著。 “主人?!焙鋈?,朱瓦上掀下來個人影,他通身裹了件黑色的寬大袍子,頭戴竹編帽,渾身上下全然一片漆黑,十分高大,宛如黑夜中的一個影子。 聲起的一瞬間,鄭哀臉上的謹(jǐn)小慎微立刻消失不見,和剛才在肖蘭時面前表現(xiàn)的那個楚楚可憐的小百花,完全判若兩人。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對黑衣人溫聲道:“你不用擔(dān)心我。和肖月已經(jīng)談妥了,若不出意外,這八千兩都是我們的。到時候錢一到,你那邊也會輕松許多?!?/br> 默了默,黑衣人啞聲說:“我不是說這個?!?/br> 緊接著,他上前兩步,從衣袍里抬手想要撫摸鄭哀的臉龐:“疼么?” 可還沒等他的手靠近鄭哀,立刻就被他無情打開:“還多虧了那幾個畜生配合,要不是他們欺凌,那個肖月也不至于這么快信任我?!?/br> 黑衣人猶豫了下,還是縮回了手。 “主人的玉碎了?!闭Z氣里滿是心疼。 “那自然要讓那幾個畜生血債血償。”話頂著話。 陽光斜射,只袒露出鄭哀的一只眼睛。 他平著面色,可在那雙冰藍(lán)色的眼底,盡然藏著無窮的狠戾。 “就把那幾個雜碎千刀萬剮,記得留下整顆頭顱,親自放在他們的家門前,讓他們親人的淚,為我的鐲子祭奠?!?/br> ◇ 第227章 不會是我吧 肖蘭時在前頭走著,小石頭就那么巴巴地在他后面拉著他的衣角,說什么也不肯松手。 無奈,肖蘭時轉(zhuǎn)過頭來,抬手佯裝要打:“你再不松手我可就要落下去了?” 結(jié)果沒想到,小石頭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小嘴抿得很是倔強(qiáng):“你打!你打死我算了!” “嘿——你這小死孩子!” 僵持了兩息,肖蘭時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手又落了下來:“你干嘛總是拉著我不放?” 小石頭更加委屈:“是我拉著你不放嗎?你實(shí)話告訴我,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家公子了?” 聞聲,旁邊吸著煙槍的麻娘忽然一嗆,然后不懷好意地看著兩人。肖蘭時:嗯? “你這小死孩子說的是什么話!” 話頂著話,小石頭立刻:“你既然還喜歡我家公子!為什么還要去找壞男人勾引我家公子!” 肖蘭時立刻;“呸呸!快呸呸!我從來都沒說過我喜——你個小毛孩子懂什么!” 兩人正鬧著,忽然。 “麻娘娘,肖公子,宋公子?!币粋€溫柔低沉的音線飄起來。 眾人抬頭一看,只見鄭哀換了身金絲云鶴的湛藍(lán)色錦袍,手里抱著一把未曾裝飾的素琴,高束起長發(fā)在腦后,華麗的衣袍勾勒著他的細(xì)腰,面色似也變得紅潤了許多,少了幾分清瘦。 再加上他本就謙遜有禮,突然在眾人面前那么一站,乍一看,儼然一副貴公子的模樣。 肖蘭時和麻娘略點(diǎn)了點(diǎn)頭致意。 “哼!”只有小石頭站在原地,像是應(yīng)激的小狗一樣齜牙咧嘴對著鄭哀,一臉不善,“肖肖,我再問你一遍!你當(dāng)真要讓這壞男人去公子的房里?!” 肖蘭時很是理所當(dāng)然地點(diǎn)了頭:“當(dāng)然啊?!?/br> 小石頭立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轉(zhuǎn)過頭:“你——!”氣得一時說不出什么話來。 略頓了頓,然后在眼淚快要落下來之前跑開。 一遍跑,一邊:“我再也不要和你好了!你個負(fù)心漢!” 留下三人在衛(wèi)玄序的房門前,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極其精彩的表情。 默了兩息,肖蘭時用下巴示意鄭哀:“衛(wèi)玄序在里頭?!?/br> “是,肖公子?!?/br> 鄭哀略點(diǎn)頭,便順從地敲開了衛(wèi)玄序的房門。 等他一進(jìn)去,麻娘靠在門框上,笑顏微瞇,看著肖蘭時的臉笑:“戲演完了?” 在他對面的肖蘭時,剛才臉上的輕松就像是冰雪消融般,立刻褪了去。 他想遮掩住眼底的難過,但是裝得不像。 “我還差點(diǎn)真當(dāng)你是個傻子呢。”說著,麻娘又吐出一口煙圈。 肖蘭時自嘲地說著:“傻又怎么樣?不傻又怎么樣?我和衛(wèi)玄序,只能走到這兒了?!?/br> “不明白你。” 肖蘭時看向麻娘:“這里頭的事兒復(fù)雜得多,多的比婁前輩您想象中的還要多?!?/br> “我沒說這個。我單純覺得你腦子有病?!毙矗槟镉中毖燮持ぬm時,“我當(dāng)然不知道你們以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我只知道一點(diǎn),你喜歡他。” 肖蘭時立刻本能地想反駁,但嘴唇微微動了動,最后還是默了下去。 麻娘望進(jìn)他的眼底:“明白。在你們這個年紀(jì)的時候,總喜歡把事兒弄得復(fù)雜。老是動不動就想著,他是不是對自己怎么樣啦,他心里到底是怎么念著自己啦,又是什么喜歡,又是什么不喜歡的,總愛想這些。我只問你一句,蘭時公子,這些事兒,和你喜歡人家衛(wèi)公子,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 肖蘭時忽然一愣,半天沒說出話來。 “你是因?yàn)樗矚g你,你才喜歡他的么?還是因?yàn)樗麑δ愫?,你才喜歡他的?聽小家雀之前跟我說過你們,關(guān)系的確不太好吧,甚至說還鬧得快要你死我活。你喜歡他,是想要從衛(wèi)公子那里得到些什么么?” 肖蘭時忽然又被這句問住。 默了良久,然后出口說了一句:“我只希望他能過得好。” “但你現(xiàn)在,做得恰恰是讓他心里難受的事兒。” 肖蘭時泫然:“我不明白?!?/br> 麻娘又看了他一眼,緩緩說:“堂堂肖蘭時肖公子怎么偏偏是個榆木腦袋呢!你以為在蕭關(guān)的時候,人家衛(wèi)公子為了讓你得到蕭關(guān)民眾的支持,甚至連命都不要了是為什么?閑的沒事兒四處獻(xiàn)愛心呢?他怎么不想著給金雀獻(xiàn)著愛心?怎么不想著給我獻(xiàn)這愛心?” “可能是沒這機(jī)會?!?/br> “少貧。” “還成吧?!?/br> 繼而,麻娘又鄭重其事地說:“蘭時公子,你是個聰明人,比我見過的大多數(shù)人都聰明。這事兒你不可能自己心里不清楚,你之所以一直裝瘋賣傻,甚至對小石頭巴巴的可憐充耳不聞,是你自己個兒心里在害怕。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但我是個過來人,現(xiàn)在我跟你說這么多,就是想提醒蘭時公子一句,如果人走到了橋頭緣分還沒有散,就千萬別讓這機(jī)會自己溜走了?!?/br> 說著,她苦笑一下:“你看我現(xiàn)在,除了后悔,什么都不剩下了?!?/br> 突然,面前的方面砰一下被人從里面推開。 鄭哀一臉驚慌地看著二人:“肖公子,麻娘,不好了!” 肖蘭時的心間猛然一緊,二話沒說,推開鄭哀立刻奔向衛(wèi)玄序的房里,只見一片狼藉之中,鄭哀抱來的那把素琴橫在地上,上面的琴弦全都斷了,木頭上還留著數(shù)道指甲的抓痕。衛(wèi)玄序就那么倒在素琴的旁邊,身邊的玉盞疊在地上,里頭的茶水潑灑了一地。 “衛(wèi)曦!” 肖蘭時一把上前摟住他,用一雙憤恨的眼睛盯著鄭哀,逼問:“他怎么了?” 鄭哀一臉驚恐:“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按照蘭時公子您說的,在衛(wèi)公子的茶盞里面下了您給我的那東西,可、可想沒到衛(wèi)公子他剛飲了兩口,就突然倒地不起……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肖蘭時一雙陰晴不定的眸子,像是兩把利刀般在鄭哀身上搜刮,好似要活生生從他身上盯下來幾片骨rou一般。 忽然,麻娘一襲紅裙擋在他的面前,靜聲道:“先查看衛(wèi)公子要緊?!闭f著,她摸著衛(wèi)玄序的脈象,兩息后,神色凝重的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