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jié)
方才的一切都發(fā)生的太快,他只記得他一路向前走,腳下突然就像是踩了什么硬物,再抬腳的時候,余光里便炸出了一道金燦燦的塵霧。 金雀感到有什么溫?zé)岬臇|西在往自己脖子里面流,他慌忙抬手,才發(fā)現(xiàn)那是血。 他徹底慌了神:“哥?哥?你不要嚇我!哥!” 但他身后的金溫純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意識。 金雀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在灼眼的火光照耀下,金溫純背上一片慘不忍睹。 “哥,你醒醒,哥!我錯了,我不該任性不聽你的話,哥……哥……”金雀跪在地上,用力搖晃著金溫純,眼淚止不住地滾出來,滴滴是悔恨。 就在火舌漫天里,一大群紫色的衣袍忽然從山下沖了上來,未幾,便形成了一只巨大的圓圈,將金家二人圍住。 從志明身穿軟甲,臉上赫然掛著一道駭人的傷疤。 他緩緩領(lǐng)兵走上來,兇神惡煞地看著金雀:“真是好久不見啊,金小公子?!?/br> 金雀含著淚將金溫純向自己身后藏,怒目瞪著從志明,沒說話。 緊接著,從志明抬起金鞭,指著二人,大喝:“給老子打!打到只剩一口氣為止!” “是——!” 從家侍衛(wèi)得了令,立刻野狗一樣猛撲上去。兩日前因為眾人從滿庭芳逃亡,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落了不少的鞭子,當(dāng)他們看見金雀的時候,心里積攢的憤怒便立刻化作了拳頭,恨不得把金家公子每一寸骨頭都折斷。 人聲喧囂中,金雀死死趴在哥哥的身上。 “兄弟們不用留情!給我往死里打!” “是!” 挨了多少拳頭打,挨了多少踢,金雀已經(jīng)分不清了,他甚至連反抗掙扎的力氣都顧不上使。 因為他知道,一旦他起了身,那些拳頭就會落在金溫純的身上。痛啊。 從小到大,自他有印象起他就一直跟在金溫純的身后,他犯了錯就去找哥哥,他惹了禍就去問哥哥怎么辦,金溫純從來都是溫溫和和地把他惹得一屁股爛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甚至他從來都沒高聲罵過自己。哥哥對他的那些好,他習(xí)慣了,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保護一個人會是這么痛的。 眼淚和泥混在一起,模糊了金雀的視線。 哥。真的對不起。 緊接著,一聲尖銳的脆響破空而出,一個熟悉的聲音驟然落在金雀耳邊:“小家雀!你怎么樣?” 一抬頭,衛(wèi)江二人提劍擋在自己身前,金雀感激一喜:“死不了?!?/br> 緊接著,遠處的高空又匆匆趕來幾道人影,就虐抬頭望去,只見斷云長絲鋪天蓋地地從天邊席卷而來,形成一只通天的巨網(wǎng)。 他驚呼一聲:“稚昭jiejie!” 隨即,俞稚昭一行人也落地,與江衛(wèi)二人并肩而立,凝視四面八方之?dāng)场?/br> 江有信長劍緊握在手,嘴角勾起肆意的笑容:“呦,諸位來得巧啊。準(zhǔn)備好一起葬身這祁安山巔了么?” 守宗朔橫起長刀,透過幽冷的光焰注視著從家軍:“廢話少說。許久不見你的樓棄出鞘,梟不了幾十?dāng)呈?,你到了黃泉就跪?qū)δ憬蚁伸`痛哭去吧!” 江有信嗤笑一聲:“守宗朔你是瘋了,對著你金麟臺的同袍拔起無名刀,你不怕今夜一戰(zhàn)后,你守家先輩氣得連祠堂都不讓你上?” 守宗朔輕飄飄扔下只言片語:“死亦渾不怕,無名于天地又有何懼?!?/br> 數(shù)不清的從家紫袍從山下涌來,如同連綿不絕的浪花,又像是躁動囂張的蟻群,爭先恐后地要將圍在中心的一眾啃噬殆盡。 祁安山上亮起連天的火把,那一道道閃輝貪婪地撕咬著黑夜,被詛咒的惡靈一般爬上了祁安山頂。 從志明的金鞭在空中爆發(fā)出驚雷般的炸聲,只瞬息之間,便有三四道紫色的信號彈破竹而生,直沖云霄。轟——! 信號彈在九天懸日的高空中轟然炸開,那紫色的煙霧如同鬼魅一般,在火光和黑暗交織的邊界上盤旋不去。 從志明怒錘了兩下鎧甲,大喝一聲:“家主不時便大駕祁安,所有從家弟子聽令——” 山巒之巔響徹著浩浩蕩蕩的吼聲:“在——!” 面對疾風(fēng)四起,江有信大笑一聲:“好!若我和諸位熬過不死,我云州就是你們第二個家!” 衛(wèi)玄序的伏霜亮起:“你云州窮得叮當(dāng)響,用什么招待做酒食?” 勁風(fēng)爆鳴中,對面從志明目眥盡裂,銅鈴大的怒目如兇神鬼煞:“給我殺——?。?!” 頃刻間,數(shù)百道劍氣如擎天之柱般拔地而起,刀光劍影中殺意聲聲激蕩,連頭頂上漆黑的天野都似乎為之一振。 當(dāng)從家軍野狗般撲食上前的時候,那包圍圈中的幾人也動了身影。 斷云長絲如同鬼魅的細線般橫穿過人群的間隙,盡頭俞稚昭食指倏然緊握,那些看似柔軟的絲線便立刻收緊,變得堅如柳葉鋼刀。 這突如其來的埋伏如同一只重拳,生猛地捶打在從家軍的重甲之上,毫無防備的從家弟子頃刻間被破了陣法,刺耳的哀嚎聲不絕如縷,斷云微微牽動,皮rou便如春日柳絮般飛揚四濺。 斷云絲陣中,衛(wèi)玄序聲起:“愣著干什么?突圍!” 下一刻,四道劍塵在飛騰而起。 江有信的步伐如雷霆電閃般迅速,眨眼之間便沖鋒到了最前端! 為首的從家弟子還沒來得及恐懼,一道青黑閃電便落在了他的喉間,在他緩緩倒地的一瞬間,他的耳邊聽見江有信跋扈的喊聲:“首殺了,宗朔你的刀慢了許多??!” 緊接著,守宗朔在身后手執(zhí)無名長刀橫空一劈,刀鋒一卷,三顆人頭便混著抽空的喧囂聲落地。 血沫翻騰間他聲音堅若磐石:“少得意?!?/br> 江有信余光里看他得了手,仰天大笑一聲:“好一柄無名刀!” 突然,天空中濃霧彌漫,悶雷滾滾而動,如太陽神祗重駕般的滾輪。眾人仰天望著夜色,不知人群中是誰先喊了一聲:“祁安陣法觸動,天雷降至,所有人收真氣斂劍塵??!” 應(yīng)聲,一道雷霆飛瀑般突入奇下。轟! 紫色的雷電如同一只重拳,在地上硬生生砸出了一個三人長的天坑,坑洞之底,那幾個從家弟子連人帶骨瞬間灰飛煙滅! “斂劍塵??!給我收!!” 緊接著,從志明歇斯底里揚鞭大喊:“我看誰敢?!誰敢退卻半分,明日我拿金鞭鞭他尸,牽野狗啃他的骨,讓他永世不得超生——!!”轟! 第二道雷猛然自天而落,重重打在斷云絲上,空中炸裂出鋼刀斷裂的脆響。 “噗!” 陣法中俞稚昭猛吐一口鮮血,守宗朔聞聲慌忙大喊:“jiejie!” 緊接著,她又重新從袖中延伸出數(shù)道鋼絲補了空缺,強撐起面色:“別管我,東面勢弱,向那里強攻!” 眾人立刻會意,且退且打,兵戈攪?yán)p中退往陣法之東面。 從志明似乎看透了眾人所想,大喊一聲:“補陣!” 隨著他這一聲怒喝,四面八方的從家軍立刻蟻一般向中間集結(jié),天上天雷和從志明的金鞭在后面不斷收割著年輕的性命,憤怒和驚恐在他們腦海中略勝了疼痛一籌。斷云絲阻隔在他們之中,割破他們的鐵甲和刀劍,他們便用rou身去撞,硬生生用血rou撞開一條口子! 忽然間,天上猛然飄起了冰花。 從志明驚恐地看著衛(wèi)玄序的伏霜在天雷中肆意穿梭,雷電沾染了他的衣袍,他卻毫不在意,只知道密如雨下地?fù)]刀。 “他媽的,衛(wèi)家的都是瘋子!都他媽是瘋子?。〗o我圍,圍起來他??!” 緊接著,在霜白的冰花之上,一道道墨黑的字符如同影子般從地上拔地而出。 施行知立于衛(wèi)玄序不遠處的樹梢上,雙目緊閉,似乎在默念著什么。 當(dāng)衛(wèi)玄序沖鋒到從家軍的埋伏圈中時,他忽然仰頭喊了聲:“起!” 施行知立刻會意,隨著指尖彈起一道光點,他眉間的紅紋忽然變了色。下一刻,當(dāng)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從志明才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不知何時泛上了白霧! 不到一次呼吸間,空中懸浮的一個個字墨驟然亮起同樣的光芒。 白色、白色,一望無際的白色,毫不講理地剝奪了所有人的視線,腳下的土地震動,山巒狼豺虎豹吠叫,天地似乎從此刻開始合二為一,道歸于無。 兩息后,一片混沌之中,骨裂聲從四面八方重疊作響。一道道血紅的文字輕松破開他們的重甲,而后入水蛭一般沒入他們的皮rou,不吸干他們的鮮血誓不罷休。 江有信望著不遠處那一片慘境,不由得喃喃:“若論招式狠辣,咱們這里面誰也比不上行知的千字文啊,隨隨便便就是絕殺,宗朔咱們要不也去找楊先生拜個師?宗朔?” 一轉(zhuǎn)身,守宗朔早已直奔俞稚昭而去。 “嘖?!?/br> 從志明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中了衛(wèi)玄序計謀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包括他在內(nèi),整個從家軍被施行知的千字文攪得一團亂麻,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一遍又一遍“防守”,可是整個陣法早已亂成一盤散沙,所有人都像是無頭蒼蠅般橫沖亂撞。 見狀,衛(wèi)玄序高喊一聲:“撤!” 緊接著,幾人立刻回身掩護金家兩位公子突圍。江有信首當(dāng)其沖斬殺在最前端,在他身后,斷云絲像是波浪般撥開兩旁的敵人,衛(wèi)玄序和守宗朔斷尾其后,上空又有施行知的金鐘罩做盾,眨眼間的功夫,幾人圍成的隊伍便像是一柄勢如破竹的長劍,生生在從志明的鐵軍圍剿下撕開一條生路。 終于,當(dāng)眾人好不容易探出朝奔山下逃竄的時候。忽然。 一根金紫色通天長棍凌空橫在幾人面前,硬生生阻斷了去路。 見到那金杖,衛(wèi)玄序心中徒然一驚:“江有信!從左側(cè)小道走!” 話音剛落,從硯明便領(lǐng)著援軍從山坡上緩緩現(xiàn)出了身形。 黑壓壓的大軍像是蟲豸般在山坡上林立而起,放眼望去,整個祁安山像是落入了一只通天包羅的網(wǎng)。 從硯明一身華貴族袍,眼底殺機涌動。 緊接著,他蒼老又冷峻的聲音幾乎響徹在整片山頂,道: “孩子們,鬧夠了也該回家了。” ◇ 第126章 你他媽瘋了 衛(wèi)玄序仰頭望著高空中那根金紫法杖,無人知他袖口下的雙拳攥得有多緊。 瘋狂的恨意在他的眼底翻涌,十九年前,就是這根金紫的長棍,引來了無邊無際的天雷和落石,整整十九年了,雷暴日那天,蕭關(guān)冤魂的呼喊聲還日日夜夜回蕩在衛(wèi)玄序的耳邊。 衛(wèi)玄序用力壓抑著憤怒,他的肩膀止不住地顫抖。恨啊。 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就在他面前,他怎么能不恨! “玄序?”江有信先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不對,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 衛(wèi)玄序陰沉著一張臉,就像是籠中的困獸。 從硯明冷峻的目光最后停在衛(wèi)玄序身上:“玄序,身為長輩,我不想傷了你們,還是請你們放下刀劍隨我回去,你看如何?” 他強壓住心底的憤怒,問向從硯明:“敢問從家主,不知我們要隨家主去往何處?恐怕如今的滿庭芳,早已尸浮滿地,家主以我等性命逼迫各城督守來償命,偌大的一個元京,豈有我們這些小輩的立錐之地?” 從硯明的表情越來越沉:“玄序,最后問你一次,你們跟不跟我走?” 忽然,施行知低聲說了句:“腦西搭牢?!?/br> 江有信立刻看過去:“什么?” 守宗朔在后面笑了下:“行知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