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膽大一點的貓，直接順著肖蘭時褲腿往上爬，肖蘭時想把它們趕下來，一抖，尖銳的貓爪子勾下七八道絲線。

    “我高定的大錦袍?。?！”

    “喵喵喵喵??！”-

    肖蘭時好不容易狼狽地喂完了貓貓狗狗，毛毛們吃飽喝足，立刻毫不猶豫地躲離肖蘭時，紛紛聚在老婆婆的腳邊。

    肖蘭時臟兮兮地拿著個小鐵盆暗恨。

    可還是沒有一只毛毛理他。

    一轉(zhuǎn)頭，那只鬼臉就在不遠(yuǎn)處的長廊里盯著他，似乎少去了許多敵意。

    思索片刻后，肖蘭時試探性地走上去，它沒有躲。

    緊接著，肖蘭時久違地喚動一絲靈識，與他對話，問：你是誰？

    那鬼臉顯然接受到了，略微一驚，后答：她不是早就告訴你了？

    肖蘭時繼而問：你是那位老人，還是小滿？

    鬼臉沒什么好氣：小滿早就死了。

    肖蘭時心頭猛然一跳。死了？可在那老婆婆的嘴里，小滿只是走丟了而已，她還說他們本打算在元京的雨期結(jié)束后去其他各個城鎮(zhèn)去尋……

    忽然，肖蘭時心里猛然一頓。

    有的時候，讓人留著念想會比說實話要好。

    繼而，肖蘭時又問：那你還有什么執(zhí)念未消，非要留在人間禍害生靈？

    鬼臉抖動著尾巴轉(zhuǎn)過身去，不繼續(xù)說話了。

    肖蘭時多想趁機(jī)一把火燒了它，可他顧念這鬼的鬼氣濃厚，若是一舉未能得手，恐怕不好接近，于是便只能作罷。

    又呆了好久，快到戌時了。

    送別的時候，老婆婆依依不舍：“小滿再來的時候我再給你做糖糕?！?/br>
    肖蘭時連忙含糊地道別，退著縮著跑出了門，幾乎用逃的。-

    關(guān)上大門，肖蘭時劫后余生般嘆了口氣。

    忽然，背后一只巨網(wǎng)猛地?fù)湎蛩?，肖蘭時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整個人就被大網(wǎng)網(wǎng)住。

    他心中一驚，迅速運(yùn)轉(zhuǎn)內(nèi)丹，可那網(wǎng)上明顯被人施了咒法，所有溢出體外的真氣立刻被那網(wǎng)吸收。

    “誰？！”肖蘭時大喊。

    話音剛落，大網(wǎng)開始迅速向里收縮。

    肖蘭時的四肢像是被人捏成一團(tuán)，一股鉆心的劇痛幾乎要把他撕裂。

    緊接著，十幾雙靴子踩雨而來。

    他們在凌亂中拖拽著肖蘭時，把他拉到一處無人的墻角。

    周圍一片漆黑。

    只有頭頂緊挨著的高墻縫隙里有黯淡的光撒下來。

    肖蘭時被捆在網(wǎng)中，努力分辨方向。

    可下一刻，一只腳重重地踢在他的眼睛上。

    黑暗中他在眼睛上的劇痛里，聞到了自己身上散出的血腥味。

    他還沒來得及蜷縮起來，另一個方向又有一只腳重重踏在他的后頸，拼命把他的頭往泥里踩。

    土地里的臟臭味道嗆得他根本喘不開氣。

    緊接著，他感到無數(shù)只拳頭，無數(shù)條棍子，拼盡力氣地向自己身上砸。

    砸的、打的都是他身體最脆弱的地方。他根本動不了。

    一開始模糊他雙眼的是雨，沒過多久就是血。

    血越來越多，身上也越來越痛，他感到自己至少有三四根軟骨已經(jīng)被人打斷，渾身上下刺出錐心的痛。

    不知忍耐了多久，打人者忽然停了。

    肖蘭時死狗一樣趴在地上，連掙扎的力氣也被打散了。

    雨水有節(jié)奏的啪嗒聲里，有個踩水聲由遠(yuǎn)及近地傳來。

    頭頂一束光打在肖蘭時身上，他顫動了兩下手指。

    黑暗中的那人極其鄙夷地笑了一聲。

    “雜種。”

    聞聲，肖蘭時的手指死死地扣在爛泥里。

    一股如燎原火般的憤怒在他心里熊熊燃燒，幾乎要把他整個人吞噬。

    那是金雀的聲音。

    兩息后，金雀蹲在肖蘭時身邊，頭頂?shù)墓庠谒樕闲背鲆坏馈?/br>
    他睥睨肖蘭時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條路邊的野狗。

    “肖月是吧？蕭關(guān)生，蕭關(guān)長，傳聞父親是元京肖家人，具體是誰——”他嗤笑一聲，“不詳；傳聞母親是蕭關(guān)妓女，具體是誰，也不詳。”

    說著，他抬靴踩在肖蘭時的腦袋上，發(fā)泄般將他用力向下踩。

    語氣里盡是鄙夷：“你生下來就是個雜種，真以為拜了師就能脫胎換骨了？”

    污水的臟臭立刻灌進(jìn)了肖蘭時的鼻腔，他忍不住重咳起來。

    金雀視若無睹，偏要繼續(xù)用力下踩，幾乎是以一個強(qiáng)迫的動作，逼著肖蘭時去喝地上的臟水。

    肖蘭時劇烈掙扎，可鎖仙網(wǎng)將他牢牢禁錮，無濟(jì)于事。

    金雀譏笑道：“你以為背靠衛(wèi)玄序就能如日升天了是不是？你以為你那師父算得了什么？他衛(wèi)家不過是在蕭關(guān)夾著尾巴的喪家犬，那么多條命都死在他衛(wèi)家手里?？傆幸惶煨l(wèi)玄序要還，他注定這一生不得好死！”忽然間。

    肖蘭時腦海中僅存的那根理智之弦崩斷了。

    心底的憤怒噴涌而出，如燎原的熊熊烈焰般席卷了天幕。

    頭頂僅存的那束光明忽然不見了，黑，周圍全是無盡的黑，眼前的金雀也不再是金雀，而是一聲聲震耳欲聾的、鮮活的心跳。

    在雨的冰冷中，肖蘭時感到了饑餓。

    ◇ 第99章 他是把好刀

    忽然，肖蘭時猛地抬起頭，一道血影悄然蒙上他的眼睛。

    望著他掙扎的動作，金雀嗤笑一聲，提膝道：“雜種就是雜種。骨頭賤，就硬?！?/br>
    鎖仙網(wǎng)里，肖蘭時僵硬地偏了偏腦袋，機(jī)械地注視著金雀。

    當(dāng)他的靴底將要踩上來的時候。忽然。砰——！！

    劇烈的爆炸間，侍從驚慌失措地大喊：“公子——??！”

    一朵金色的云霧在雨里炸開，金雀的身體像是麻袋般被高高拋起，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了，他眼中甚至來不及露出驚惶。

    十幾個被銀火炸開的侍從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接。

    緊接著，空中又炸出數(shù)百朵巴掌大的銀色火蓮，銀火迅速燎原連成一片?；鹦锹湓诿┪萆?，被雨淋濕的干草也倏忽間躥出一簇簇銀焰。

    “死……有人死了！他媽的，這雜種瘋了！”

    “公子——！！”

    火影里，肖蘭時露出了身。

    大團(tuán)大團(tuán)的火蓮花不斷在他身后炸開，他無悲無喜，火光是什么色彩，他皮膚上便倒影出什么色彩，如同一個毫無感情的鬼魅。

    不遠(yuǎn)處，金雀重重落在地上，痛得連喊都來不及張口。

    滿是灰塵的侍從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公子！公子你沒事吧！”

    所有人都在往金雀那里跑。

    忽然，一道銀光閃電般從人影中穿過。轟——！

    緊接著，肖蘭時的手便死死扼住金雀的喉嚨，把他壓在墻上，手上暴起的青筋說明著他正一寸寸地用著力氣。

    金雀滿臉通紅，指甲拼命抓撓著肖蘭時：“你……你他媽有本事……就……殺我……試試……”

    肖蘭時機(jī)械般地偏了偏頭，動作像是疑問。

    他盯著金雀的時候，眼睛都不曾眨一眨，一雙空洞的眼睛里面仿佛是黑不見底的深淵，里面生起了火他就要燒。

    大火圍了東棗營。-

    遠(yuǎn)處，不久前。

    衛(wèi)玄序提起伏霜走在路上。

    江有信從身后踏雨趕來，邊跑邊喊：“玄序！玄序啊！”

    他叫得聲音急切，衛(wèi)玄序連忙轉(zhuǎn)身，只見到笑嘻嘻的江有信舉著個妖罐：“嘖嘖，你說我怎么干捉鬼這一行，就那么得心應(yīng)手？”

    衛(wèi)玄序沒什么好氣：“那恭喜江公子?！?/br>
    江有信不滿：“叫得這么生分？我實話問你，肖月那小子喊我那個稱呼，是不是你挑唆的？”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江有信哼哼兩聲，不以為意，聽著衛(wèi)玄序這陰陽怪氣的語氣，心里立刻敲定了就是衛(wèi)玄序。

    衛(wèi)玄序沒理他，自顧自向前走。

    “哎哎，玄序，你等等我?！?/br>
    衛(wèi)玄序頭也不回：“你跟我做什么？”

    “問你個事?！?/br>
    江有信一把拉住他，臉上露出嚴(yán)肅：“你早就發(fā)現(xiàn)滿庭芳不對勁了吧?！?/br>
    衛(wèi)玄序停住腳步，抬眸對上：“你不也是一樣。”

    聞言，江有信噗嗤一笑，嘖嘖兩聲：“那你還對我藏著掖著做什么？事到如今，我們是一條船上的，玄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