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四浪兩眼瞪得渾圓,脖子鉚足了勁往遠處躲:“我說我說我說我全說!” 肖蘭時悄悄錯開驚蟄,示意他繼續(xù)。 四浪乞求般地望著他,臉上的表情像是快哭了。 兩息后,他:“我不該偷拿我婆娘的錢去買酒?!毙ぬm時:? 緊接著,劍又重新貼上去。 四浪急得嗷嗷叫:“我喝酒后還跟伙計罵她兇我,我罪該萬死!” 肖蘭時眼神一暗,嘴角牽起絲猙獰的笑容:“你媽?!?/br> 微微用力,驚蟄在他的臉上割出一條細小的口子,鮮血就順著他的臉那么流下來。 或許是感到了疼痛,四浪被綁著像是個蛆蟲般扭動著身子,歇斯底里地大喊:“我不是人,我以后一定好好待她,她說什么是什么,再也不敢頂嘴??!” 肖蘭時耐心將盡,冷笑著:“既然如此,等著綠水明早來給你收尸吧?!?/br> 聞言,眼前的四浪明顯一愣,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整個人的眼神都好似明亮起來了。 他大叫道:“我不是四浪!我其實不是四浪!他今天一早說綠水母親病危了,和她急忙從蕭關城乘馬車走了!沒辦法我才替他頂?shù)陌?!您有什么仇什么怨找他去!我不是四浪!?/br> 聞聲,肖蘭時立刻去翻看他的袖口。 果不其然,腕上白凈一片,根本沒有黑色圓刃的刺青。 肖蘭時冷目望著假四浪:“你實話告訴我,他們?nèi)ツ牧???/br> 四浪兩腿發(fā)軟:“小的、小的實在不知道啊……小的不過也只是和他們一起在風滿樓里當差,旁的哪能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綠水母親病危?又知道他們今天一早乘馬車走?” 四浪答:“我家就在城門口那里,今天一早出門的時候恰巧撞見了,我問他們,他們就那么答我的……” 肖蘭時半信半疑:“那你為什么又替四浪頂差?” “我、我——爺您是貴人,不知道我們這些跑堂的一月才掙幾個錢,今天是正元節(jié)的大日子,能在今晚當差,賞金足夠一家吃上半個月的。管事的也沒說您只要找四浪,小的、小的也就是想碰個運氣……” 肖蘭時眉間擰緊,看著眼前人的模樣,哪能是刀尖舔血的殺手,不像是在說謊。 可那四浪和綠水明明是沖著衛(wèi)玄序來的,前前后后費心費力,還死了那么多人,為什么現(xiàn)在突然又離開蕭關了? 他靜靜想著,腦子浮現(xiàn)出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是他們的確因為某些急事,不得不離開蕭關;第二種就是…… 衛(wèi)玄序已經(jīng)死了。 想著,肖蘭時的心里忽然像是被人狠狠捏住,發(fā)了瘋一樣飛奔回風滿樓。 “哎,你這人誰??!不長眼啊!” “呀——?。∧膫€不怕死的竟敢撞本小姐!” “趕著投胎!我呸!” 肖蘭時用力撥開一起擋在他眼前的人群,當他跑回頂樓的時候,衛(wèi)玄序已經(jīng)如期坐在了席位上,正低聲和旁邊的宋石說著話。 席位旁點的是半人高的碧影花紗燈,柔和的光暈打在衛(wèi)玄序的身上,遠遠往上去,他整個人都向是籠罩了一層薄紗。溫潤如玉。 肖蘭時狼狽地站在樓梯口,自嘲般地捏了捏眉心。 長嘆一聲,他徑直走回自己的坐席,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旁邊客商已經(jīng)喝得上了臉:“兄臺……誒?剛才在旁邊伺候你那個大傻個呢?” 肖蘭時重新開始剝花生:“爬樹玩去了?!?/br> 客商匪夷所思:“爬樹?” 肖蘭時不愿多解釋:“今天高興吧。不愿意下來?!?/br> 客商沒細想,大方招呼著侍候自己的小廝:“來,今晚我要你把這位兄臺侍候好了,快,去給他斟酒,不,斟茶?!?/br> 肖蘭時舉杯謝了。 他一邊和旁邊人有一句沒一句聊著,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在整個宴會廳里瞄。 正聊得火熱,他順勢問:“這么熱鬧的場合,王家大公子怎么不來?” 客商轉頭:“是呢。今晚也一直沒見?!?/br> 肖蘭時警惕問:“一直沒見?” 周圍一眾人都直搖頭。 肖蘭時不咸不淡地“哦”了聲,目光悄悄又落在上席的衛(wèi)玄序身上。 他今天披了一件淡白金色的外氅,烏絲披在腦后,頭上沒戴平時的那只金冠,而是換了一只玄玉玉簪,格外好看。 有人舉杯敬他,笑得一臉恭維,坐在衛(wèi)玄序身邊有說有笑的。 肖蘭時心里看著煩,低聲罵了一句:“馬屁精?!?/br> 衛(wèi)玄序與他碰了杯,看得肖蘭時更煩。 “死馬屁精?!?/br> 突然,樓外的揮鞭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百姓的驚呼。 還沒等肖蘭時反應過來,客商便忙拉著他起來:“蕭關的傳統(tǒng)。時辰到了,該放花燈了?!?/br> 肖蘭時假意問他什么是花燈。 他倒是答得細心:“每到正元節(jié),蕭關人都會準備一只花燈,男女老少都是,把一年的愿望寫在上面,再放出去,寓意著往昔的不好都會通通過去,新的來日事事都會順心。挺熱鬧呢,兄臺你有花燈嗎?我買的多,送你一個。” 肖蘭時婉拒:“我有個。別人送的?!?/br> 說著,他從腕上的銀鐲里拿出來一個花里胡哨的彩燈。 心靈手巧的衛(wèi)玄序給他做的那個。 客商醉意濃:“噫~!這也太丑了。送你的人跟你有仇吧?” 肖蘭時提著燈轉了轉:“是么?我覺得還挺好看的?!?/br> 客商招呼小廝:“這樣,兄臺我買的多,任你挑,任你選!” 話音剛落,一只只大鯉魚大貔貅就被抱上來,土得別具一格。 肖蘭時干笑著擺擺手:“我就這個吧,我還挺喜歡的。這不,”他轉著展示,“這還有個太陽,多好看?!?/br> 客商依舊:“噫~!” 正說著,兩人剛走到樓閣的露臺長廊上,遞筆的便送了上來。 客商醉酒提筆寫了幾句詩,龍飛鳳舞,肖蘭時看不懂字跡,更讀不懂意思。 當他問肖蘭時寫了什么的時候,肖蘭時:“我沒文化?!闭f完就偷偷躲在一邊,想了半天,用歪七扭八的字跡在花燈上認真寫了一句話,還是抄襲水仙的。 祝衛(wèi)(涂黑)某人一生平坦無憂,誅(劃掉)柱事萬般皆喜。 寫好后,肖蘭時點了燈,迎著風讓它飄走了。 高空中,越來越多的燈飛上了天,眨呀眨的,像一群在高空中閃爍的星星。底下的歡呼聲中,鑼鼓的節(jié)奏也由遠及近地敲起來了,伴隨著滿街上的龍燈風燭舞動,瞬時間熱鬧出了一片。 其中有一只土了吧唧的大紅色金魚燈籠在天上鼓著個嘴,格外扎眼。 客商從人群中擠過來,小臉紅撲撲的興奮:“兄臺我真心想結交你這個朋友,我叫金雀,摩羅人,敢問兄臺貴姓啊?” 肖蘭時回禮:“我——” 突然,他的話戛然而止。 金雀疑惑地看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恐懼出現(xiàn)在對面人的臉上。 一回身,順著風滿樓的欄桿往遠處看,在盡頭的遠山上,一只只體型龐大、張牙舞爪的怪物瘋了一樣向不羨仙奔去。 像是一個個奔往母親的孩子。 怪物的身后,是窮追不舍的王家子弟,追趕著辟出一道道鮮紅的劍塵。 揚起了滿山上的彩華。像飛舞的血滴。 緊接著,宴會中一個聲音高叫著:“報——??!督守府和游獵隊共同追擊哭河河妖,可那些河妖,它們——” 小弟子的喊聲回蕩在宴會廳里,所有人都收了聲,因而顯得他的聲音格外響亮。 死一般的寂靜中,小弟子的聲音如平地一聲驚雷炸裂。 “——它們?nèi)荚谕涣w仙的方向逃?。 鞭Z! 議論和恐慌瞬間鋪滿了大廳,無數(shù)道目光齊刷刷地向衛(wèi)玄序逼去。 他剛抬手送開花燈,目送著燈走遠了后,緩緩轉過身來,一臉平靜地望向督守王昆的方向,什么都沒說。 王昆憤怒指著衛(wèi)玄序,大喝一聲:“二十四年前,就是你衛(wèi)家修鬼道,妄圖長生之術,才造成了蕭關數(shù)以萬計的生靈涂炭!原以為你衛(wèi)家已獲罪悔改,沒想到你這豎子竟然還執(zhí)迷不悟!那哭河里害人的河妖,是不是你與千鐘粟密謀的?!” 聞言,衛(wèi)玄序輕輕一笑。 他只是站在那里,明明沒說什么,可那笑容,在別人眼里就是默認。 “當時仙臺眾人聲討千鐘粟,只有你反對;如今哭河的河妖都在逃往它的老巢,衛(wèi)玄序,你還有什么可狡辯的?!” 議論起,刀劍出。 個個刀尖對著的全是衛(wèi)玄序。 督守王昆的臉半隱沒在黑暗中,平靜地抬起手,道:“拿下?!?/br>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這個副本完結(躺) ◇ 第71章 你學的不錯 只有肖蘭時趴在樓欄上,緊張又疑惑地看著遠山上的景象。 衛(wèi)玄序養(yǎng)河妖,怎么可能?! 突然,彩花紛飛間,肖蘭時想起那夜在不羨仙,他問宋石,為什么天上的彩華有一股怪味,當時宋石說是硝火,他沒怎么多想。 肖蘭時立刻蹲下身,捏起角落里的一撮彩華嗅聞。 ——那時飄在不羨仙的,和這彩華味道根本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