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而這王瓊竟然把這么重要的東西交給他抵押。 他微微回首,用眼睛的余光瞥著身后的宋石背影,那“虛影”已經(jīng)走得越來越遠,望上去他也并未受到什么傷害。 在這鬼地方,他沒有完全的把握能破除這錯亂空間的咒術(shù),若是真像王瓊所說,隨手轟了什么密門讓小石頭身處危險之中…… 片刻思忖后,肖蘭時緩緩抬頭: “請?!?/br>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衛(wèi)衛(wèi)來! 第47章 你逞什么能 王瓊在前面走,肖蘭時謹慎地跟在后面。 這地方雖然大多數(shù)的布局和哭河村落極其相似,可每間村舍和道路安排得更加縱橫交疊,稍有不慎就會原地打轉(zhuǎn)。 相比他剛才和宋石一起走得迷茫,顯然王瓊對這地方熟悉得不是一點半點。 正想著,忽然,走在前面的王瓊沉聲說:“聽家父說,幾日前的夜里,是肖公子將我送回府里的?!?/br> 話音未落,肖蘭時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那夜的畫面,這王瓊大公子昏得半死不活,他連拉帶拽好不容易把他拖到了督守府,不但沒留下來喝盞茶,反而還被他親爹一陣威脅加逼迫。 “哦,那是我的孽?!?/br> 王瓊腳步一停,轉(zhuǎn)過頭來:“……?” 肖蘭時一揮手:“沒?!?/br> 繼而,王瓊回過身去走著:“肖公子貴為金麟臺的弟子,怎么就偏要蹚蕭關(guān)這一趟渾水呢?” 肖蘭時咂舌一聲,明明自己現(xiàn)在是個人人喊打的通緝犯,天下沒有幾個不恨他的,說不定哪一天玄清門還是什么其他的門就突然向他砍過來,很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干嘛還非得要管這破檔子事? 哭河死不死的,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蕭關(guān)督守冤枉了多少人,和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還有那不羨仙里面不可一世的小老頭衛(wèi)玄序,他…… 肖蘭時眼里驀得一暗:“你說得對,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我就是賤。” 聞言,王瓊側(cè)目望過來,他臉上的表情顯然是沒怎么讀懂是什么意思,可他看肖蘭時好像是不怎么高興,知道也不好去問,便開口安慰:“還好、還好,一般賤、一般賤?!?/br> 肖蘭時:。 怪不得韓珺總是罵你呢。 或許是感受到了肖蘭時不爽的目光,王瓊連忙將頭轉(zhuǎn)回去,指著不遠處的村屋:“我們到了。” 肖蘭時順著他的指尖望去,半耷拉的門前有一片凌亂的腳印,那是剛才他和小石頭留下的。他向已經(jīng)腐爛得差不多的大門上望,一組熟悉的字符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里:貳叁捌。 等等。 肖蘭時突然意識到有什么不對。 這二百三十八號房是先前明亮囑托給他找的,是因為明亮說組織百姓暴動的幕后推手在這間房子。 而他轉(zhuǎn)了那么久,唯一見到的活人,就是王瓊。 肖蘭時目光搭在王瓊結(jié)實的脊背上,猶豫開口:“明亮……?” “啊?”王瓊轉(zhuǎn)過身來,方正的臉上表情質(zhì)樸,“肖公子你是嫌這里太暗了嗎?可是這一時半會也沒有燈點給你啊,你先忍上一忍。” 肖蘭時:。 我忍不了了。 想著,他從懷中掏出明亮給他的銀鐲,往胳膊上揪了揪袖口,露出一截尺骨分明的手腕,當著王瓊的面,半確認半展示地將銀鐲套在自己手上:“好看嗎?” 王瓊臉上明顯一頓:“肖公子你這是做什么?” 哈? 為了讓王瓊看清楚那是明亮的銀鐲,肖蘭時特地把桌子上雕刻的“明亮”兩個字扭過來,正對著王瓊,幾乎懟在他的臉上:“我問你我戴這個鐲子好不好看?” 王瓊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神色未定:“肖公子請自重?!?/br> 隨后,又添補了一句:“我和衛(wèi)公子是好兄弟。” 肖蘭時瞥過去:? 你臉上那“朋友妻不可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就快把“你這妖魔鬼怪休想破壞我們兄弟感情”的話喊出來了??! “好吧?!?/br> 肖蘭時將鐲子重新塞回懷里:“那你帶我來干什么?” 王瓊輕咳兩聲,伸出胳膊示意肖蘭時先進去:“肖公子走到里面就知道了?!?/br> 肖蘭時指著他的鼻尖繞了兩圈:“你——” 話還沒說完,只見王瓊又謹慎地向后退了兩步,身子向下拱成麥穗,對肖蘭時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簡直不要太明顯。 這一切都落在肖蘭時眼里。 嘖。 韓珺真是找了個老實本分的相好的。 - 走進了院落,肖蘭時四處打量一番,周圍的環(huán)境還是一樣的布設(shè),可他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 “我來過這里?!彼f。 “不,”王瓊的話立刻頂上來,他指著庭院里擺成飛鳥形狀的石頭群,“這是我為了迷路故意留下的,石子沒有被破壞,說明根本沒人來過這里?!?/br> 肖蘭時疑惑道:“哈?剛才門口那些腳印,明明是我和小石頭留下的,不信你來看?!?/br> 說著,他領(lǐng)著王瓊往門外走:“我們一開始來的時候就是這里,我——” 忽然,肖蘭時的話硬生生斷住。 剛才看到的腳印,不知道什么時候竟不見了! 王瓊走上來,緩聲道:“肖公子,這里的時刻是完全混亂的。” “這里一共有一百二十九座屋宇,街道的布局和構(gòu)造和真實世界的哭河幾乎完全一樣,但卻十分容易迷路,原因很簡單,是因為這里根本就是一盤無限循環(huán)的死局?!?/br> “每一段路程都被切割成相互獨立的空間,每一段空間的時辰也在隨時變化著,當你向前走開一步的時候,就注定你不會立刻回到剛才站立的位置了,只能靜靜等待著這無數(shù)空間碎片的循環(huán)往復(fù)?!?/br> 忽然,一陣風吹過,眼前門口的一片平坦上毫無預(yù)兆地出現(xiàn)了一塊石頭。 “就像這樣,”王瓊望過去,“一塊又一塊的空間碎片交疊在一起,就如同走不完的迷宮,永遠都在重復(fù)同樣的循環(huán),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沒有變,可實際上無時無刻不在變化。沒有任何東西能從這里走出去。” 肖蘭時眼底微動:“「東西」?這里應(yīng)該有什么東西?” 默了兩息后,王瓊手中忽然閃現(xiàn)出一道金燦燦的符紙。 肖蘭時緊盯著上面的字,心中猛然一緊。 那些一板一眼的墨字他再熟悉不過了,當時他在不羨仙被衛(wèi)玄序逼著念書,每天看這字體看得頭暈耳鳴,就算是過去那么多年,衛(wèi)玄序的字,他一輩子都忘不掉。 “衛(wèi)玄序和這里有什么關(guān)——?” 話音未落,金色的符咒緩緩飄動到空中。 一道刺目的金光忽然從紙符中溢出來,肖蘭時下意識抬臂遮擋。 緊接著,一聲聲慘絕人寰的哀嚎徒然驚起。 肖蘭時悄悄從衣袖后露出一只眼睛,盡管他曾斬妖除鬼已經(jīng)見慣了離奇的景象,可他看到眼前景象的時候,心中還是忍不住一驚。 隨著金光的消失,原本空蕩蕩的院落里出現(xiàn)一棵粗壯的古樹。 樹高和樹圍與肖蘭時在現(xiàn)實世界中見到的那棵樹基本無異,可不同于那棵枯死的朽木,眼前這棵參天的巨樹枝繁葉茂,嫩綠而龐大的樹冠遮天蔽日,幾乎將整個庭院的上空都牢牢攏住。 層層疊疊的樹冠之中,如腰鼓般大小的花朵在怒放,花瓣像血一樣艷紅,似乎在隱隱閃動著淡紅的光芒,點綴著將整棵巨樹像是蒙上了一層若有似無的紅色輕紗。 這棵樹生得太美了,所以它枝干上成百上千只猙獰的人頭就顯得如此可怖。 樹冠之下,無數(shù)顆人頭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像是某種蛾類結(jié)下的一片蟲卵,他們?nèi)紱]了雙眼,臉上只剩下兩只黑漆漆而又空洞的眼眶,正在向外流淌著黃白色粘稠的膿液,散發(fā)出一股混合著腥臭和腐臭的難聞。 一片喧囂。每個人頭都在向外大聲呼喊著什么,他們用力擠壓著同伴,似乎在十分努力地將自己剝離樹干。 可除了流出更多的膿液外,什么都沒有變化。 鋪天蓋地的臭氣在空氣中彌漫著,忽然。 “嘔——” 王瓊背過身去,用力地干嘔著。 “你帶我來看,結(jié)果自己先吐了,”肖蘭時走上去,在他的脊背上輕點兩下,“我先暫時封住你的嗅覺,這樣有覺得好些了嗎?” 王瓊勉強站起身來,臉色青黃:“多謝?!?/br> “你帶我來看這個干什么?不會就讓我來看你吐的有多慘的吧?!?/br> 王瓊用力壓住干嘔,說:“這棵樹叫扶桑,上面的這些人頭就是為了蕭關(guān)死去的一百一十九戶人家?!?/br> 肖蘭時雙手抱臂,示意他繼續(xù)說。 背后扶桑樹上的哀嚎不斷,王瓊的聲音在其中顯得模糊難辨,他不得不提高音調(diào):“當時哭河里初生河妖,王韓兩家將此事按下不發(fā),兩家無所作為,使致后來有一次河妖引得哭河水漲出巨潮,王韓兩家為不讓潮水涌入蕭關(guān)城,就將巨潮引向哭河另外一側(cè)的村落,一百一十九戶,在大水中沒有一個人活下來?!?/br> “那么多人死了,蕭關(guān)人心惶惶,督守府極其被動,為了安撫躁動的民心,王韓兩家聯(lián)合用咒術(shù)洗滌了所有人的記憶,并將被河水毀滅的淹死村民的鬼魄永遠封存在陣法之中。一百一十九戶,從此從未存在于世上?!?/br> 肖蘭時淡淡:“這陣法,是衛(wèi)玄序封的?!?/br> “是?!?/br> 肖蘭時只悶聲悶氣回了聲“哦”,王瓊讀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正當他要開口試探,只聽肖蘭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要光復(fù)衛(wèi)家,依仗蕭關(guān)和元京,這我能理解得了,”忽然,他話音一轉(zhuǎn),“但是王瓊公子你的所作所為,我有點看不懂啊?!?/br> 按照王瓊的說法,哭河一百一十九戶人家是被王韓兩家害死的,而王瓊作為王家的嫡長子,又有未來督守繼承人的身份,理應(yīng)巴不得這地方永遠不見天日,可這傻大個不僅帶他來,還告訴他秘辛。 王瓊明知道肖蘭時不是跟他們一路的,這么做無異于把底牌懟在敵人臉上給他們看。 肖蘭時實在不明白。 忽然,王瓊的聲音暗下去了,被群鬼哀嚎壓得肖蘭時差點沒聽清他說什么。 “我是蕭關(guān)長大的。我不想再看見有蕭關(guān)人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