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太寂靜了,寂靜得就像是墳地。 衛(wèi)玄序環(huán)顧四周:“這里有問題?!?/br> 肖蘭時連忙說:“你都發(fā)現(xiàn)了還不趕緊走?”他看向周圍,“哦對,宋石呢?” 衛(wèi)玄序道:“他去哭河旁尋……” 話音未落,只聽一道凄厲的喊叫聲從遠處響起。 “救命啊——!” 話音未落,伏霜劍便立刻亮起,化作一道金色的劍塵向聲源奔襲而去。 “喂!”肖蘭時大喊一聲。 可衛(wèi)玄序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漆黑的街角,他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風雪中。 猶豫片刻,肖蘭時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 兩人一路飛往哭河河畔,冰封的河面十分平靜,岸邊全是漁船的黑影,隱沒在若有若無的煙霧之中。 肖蘭時打量四周,道:“河水結了冰,天上飄著雪,這霧來得奇怪?!?/br> 兩人越往前走,霧氣變得越來越濃,衛(wèi)玄序道:“跟緊我?!?/br> 肖蘭時撇撇嘴,現(xiàn)在誰跟誰還不一定呢。 忽然,衛(wèi)玄序停下腳步。 砰。 “嘶——” 背后的肖蘭時沒來得及反應,徑直撞在他的頸骨上,額頭上的淤青又開始疼。 肖蘭時捂著腦袋:“你來除鬼的嗎?是除我的吧?!?/br> 衛(wèi)玄序指著前方,冷聲道:“看到了嗎?” 肖蘭時揉著腦袋,沿著他手指看去,立刻倒吸了口冷氣。 在那不遠處,哭河的冰化了,河水在雪光照耀下起了浪。大霧之中,數不清的人影正排成長隊,行尸走rou般向哭河里走。河水漫過肩膀,他們也毫無知覺,最后消失得悄無聲息。 隊伍之中,有個熟悉的身影,肖蘭時定睛一看:“宋石!” 可宋石像身邊人一樣,臉色蒼白,面無表情地隨著隊伍向前走,對他的喊聲沒有半點反應。 見狀,肖蘭時急忙上前,卻被衛(wèi)玄序一把攔?。骸斑@煙霧使人致幻,屏住呼吸。” 肖蘭時這才猛然注意到,周圍的濃霧已經變成了彩煙,翻涌出令人眩暈的花色。 他之前在元京的時候見過這東西一次,眼前的煙霧叫做幻煙,是少數妖鬼才能用鬼氣幻化出來的,能使人催眠,如大夢一場。 放眼望去,幻煙飄散在哭河畔上空,將底下的人群牢牢攏住。 肖蘭時眉頭緊皺:“他們已經吸了幻煙,沉溺在幻境之中,這么多人,不好處理?!?/br> 緊接著,衛(wèi)玄序低聲念咒,隨著手中符文亮起,哭河堤岸上霎時間建起一道金色的光墻。 肖蘭時一愣:“你不是——” 當他看見衛(wèi)玄序手中的伏霜時,便止住了話頭。 衛(wèi)玄序的確已經不能化氣,但伏霜不是。 像是這樣的靈劍,本身能結成一定的靈識,認定了主人便會一直追隨,直到主人身亡它再也感受不到氣息。 肖蘭時心中暗驚,利用劍塵結咒,建起百米長的光墻,衛(wèi)玄序是第一人。 光墻橫在哭河岸邊,被幻煙cao縱的百姓翻不過墻,顯得十分焦躁不安,未幾,竟開始用rou身沖撞。 衛(wèi)玄序急聲道:“百姓有了意識,你看好他們,我去引鬼。” “你引什么鬼?!”肖蘭時一回身,只見衛(wèi)玄序已飛往河面。 伏霜金色的光芒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燦爛,肖蘭時氣惱地望著伏霜上的身影。 你以為你是誰? 你不過只是個在肖家刑獄下殘喘的階下囚,現(xiàn)在連仙骨都被人剔去,自己的真氣你都凝聚不了還要倚靠伏霜! 你他媽去引什么鬼? 正時,光墻這側的百姓更加拼命沖撞著,嘶吼聲和撞擊聲混亂地響成一片。 兩息后,驚蟄亮起,肖蘭時轉過身來,背對著河面。 驚蟄上的細火在他眼底燃燒:“你死了也好。死了干凈?!?/br> 緊接著—— 砰! 一道銀白的劍塵重重劈打在金色的光墻上,氣浪打出的余波瞬間將蜂擁的百姓震退了十數步。 肖蘭時跳上高墻,煩躁地垂目一瞥:“別往前了,再往前砍了?!?/br> 底下的百姓一怵,動作竟放緩下來。 肖蘭時一轉頭,衛(wèi)玄序已開始探水。他憑借紙符飄浮著,向哭河劈劍,浪跳得又急又高,他自旋渦之中巍然不動。 恍惚之間,肖蘭時有一瞬的錯覺,他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衛(wèi)玄序,遇到危險就會護在他的前面。 正當他想著,忽然看見河面上鉆出一只黑色的觸手,直沖衛(wèi)玄序而去! 肖蘭時下意識大喊:“小心——??!” 衛(wèi)玄序側身一躲,伏霜再動,逼得怪物探出水面。他望著底下的怪物,沉聲道:“不是鬼,是河妖。” 世間萬物有靈,一切都在陰陽之中,哭河也亦然。哭河里的生靈成片成片地死去,結成了眼前似魚似蝦的怪物。難怪釣魚灣總有人莫名死亡,那不是鬼在作祟,而是這河妖對百姓的報復。 可這河妖不算大,一口吞不了幾個人,可它為什么要興師動眾地用幻煙引這么多人? 忽然,肖蘭時腦中一閃。 與其說是在進食,不如說更像是……在找什么人。 他回想起剛才不羨仙門口的血,猛然憶起宋石描述中那個古怪的人??藓优夏敲炊嗳硕荚诨脽熤校瑸槭裁此粋€普通平民百姓卻能安然無恙地跑去不羨仙報信? 想著,肖蘭時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河妖的動作,而后將目光鎖定在它的腦后。 幾個拳頭大的黑洞釘在上面,正在不斷向外翻涌著黑色的嘔吐物。 肖蘭時連忙望向衛(wèi)玄序:“這河妖有傷!恐怕在找傷了它的人!” 果然,隨著旋渦的攪動,剛才走進哭河里的人也飄上來,都留著氣。肖蘭時立刻將他們打撈起,甩在岸上。 肖蘭時下意識地回頭看向河面。 忽然。 河妖發(fā)了怒,河里探出無數只觸手,萬箭般刺向衛(wèi)玄序。有一只觸手刺中他腳下的符咒,衛(wèi)玄序整個人如同斷翼的飛鳥,直直地向河面墜去! “衛(wèi)玄序!”肖蘭時剛要奔向他,只聽嘩啦一聲,身后的光墻消失,岸邊的百姓在迷煙的cao控下,烏泱泱向哭河奔去。 “別管我,救人!” 肖蘭時的腳步一怔,在那片刻的猶豫里,眼睜睜看著衛(wèi)玄序墜入漆黑的河水。 堤岸的百姓黑壓壓一片,張牙舞爪向哭河狂奔。 肖蘭時縱身而起,手中驚蟄銀光乍現(xiàn),發(fā)了瘋似的辟出一道道劍塵。 “衛(wèi)玄序,你要是敢就這么輕易死了,我就把你的不羨仙燒成灰——?。 ?/br> 劍塵像是織成一張細密的大網。 瞬息之間,百姓全部被肖蘭時驅趕至河灘。 轟——! 肖蘭時身后傳來一聲巨響,他回頭一望,哭河中立起一道巨大的水柱,在水柱之上,赫然立著衛(wèi)玄序的身影! “姓衛(wèi)的,別他媽總這么讓人提心吊膽!”緊接著,肖蘭時繼續(xù)回身,驚蟄劍愈發(fā)明亮,沒有一個百姓能越過他的劍塵。 以堤岸為界,金銀兩道光影照亮了哭河河畔,如同天上的日與月。兩人背向而行,在漆黑的冬夜里繪出一副星河燦爛。 良久,伏霜入水,劍鋒直刺河妖。 只見河妖慘叫一聲,身體刺出萬道金光,呼吸之間,河面上只有腐爛的魚蝦,再無它的身影。 與此同時,迷煙也隨之消散,百姓接二連三地倒在河灘。 肖蘭時長舒一口氣,轉而得意洋洋地走向河邊。 衛(wèi)玄序迎上來,相對而立,淡淡說道:“做得不錯?!?/br> 肖蘭時偷偷瞥了一眼衛(wèi)玄序。沒有受傷。 而后咬牙切齒地笑:“做得不錯?就一個做得不錯?衛(wèi)公子說錯了吧,應該是無與倫比、精彩絕倫、美不勝收才對?!?/br> 衛(wèi)玄序點頭:“無與倫比。精彩絕倫。美不勝收?!?/br> 被他罵習慣了,突然被這么夸,肖蘭時頓感渾身難受,一擺手:“罷了罷了,還是不錯吧。聽你夸人,總覺得你在罵人。” “誒,宋石死小孩呢?” 肖蘭時正在人堆中找尋,忽然聽見哭河河面上傳來呼喊。 一轉頭,看見河面上漂泊這一只孤帆,帆下有個人影在向揮手:“救救我!有人嗎?誰來救救我!” - 二人凌波而躍,踏上帆船,看見一個漁夫打扮的中年人。 肖蘭時挑眉道:“這位大伯,大晚上的怎么在河上?” 漁夫一見到二人,激動得涕泗橫流:“仙家,小人是釣魚灣夜航人,晚上小人見哭河的冰化了,一時貪婪,想著多打些魚養(yǎng)家,忽然河上就開始刮風,什么也看不清,船跟著風直打轉,把帆都吹爛了,小人還以為回不去了,多虧了兩位仙家。”他指了指頭頂,破帆耷拉在桅桿上。 肖蘭時總覺得怪,但說不出那里怪,目光釘在他臉上,盯得漁夫躲躲閃閃?!?/br> 漁夫低頭瞥向衛(wèi)玄序:“這位仙家總瞧著小人,好生嚇人。” 肖蘭時反問道:“嚇人?大晚上出船怎么不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