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驚瀾緊緊盯著凌榆，心底卻早已翻涌起了驚濤駭浪。

    他從來沒跟人說過自己的經(jīng)歷，就算是前世，因為陳延并非專業(yè)花滑教練，不能當(dāng)國家隊的教練，一開始說要跟著池驚瀾去做他的助理也被池驚瀾拒絕了，而到后來，國家隊里一團(tuán)糟，池驚瀾更不會讓陳延過來，也不會讓他知道自己過的并不好。

    他一直以為自己瞞得很好，可現(xiàn)在看來……池驚瀾抿了抿唇，反應(yīng)過來陳延當(dāng)年被他輕易騙過去的模樣大概也是裝的。

    “差不多吧，不過那些觀點是我自己的觀點?！绷栌芑卮?，眼神微微閃了閃，不過池驚瀾沒注意到這點。

    他匆匆忙忙地低下了頭掩飾住自己的神情。

    凌榆的觀點，他從前從未聽說過這樣的說法，可當(dāng)凌榆盯著他沉聲說出口的時候，卻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控制。

    就好像曾經(jīng)踽踽獨行的那么多歲月里多了一個同行者，好像在沙漠中穿行許久的旅者終于找到了一捧清潭，好像他的《新芽》之中，長久黑暗之后初升的那抹朝陽。

    他總是被各種各樣的人神化捧上神座，被各種各樣的人認(rèn)為他天賦好就應(yīng)該多多磨礪，認(rèn)為他遭受的苦難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甚至是在幫他。

    池驚瀾以為自己習(xí)慣了，以為自己放下了，可這一刻，那種被人給予最義無反顧的相信，被認(rèn)可，被當(dāng)成一個有血有rou的人來看的感覺，卻讓他瞬間被攻破了心防。

    及時低下頭才沒有當(dāng)場失態(tài)。

    可心跳依然不受控制地加速，即使在這個嚴(yán)肅的場合。

    身處曾經(jīng)生活了許多年的軍營，讓池驚瀾有一種被曾經(jīng)的叔叔們注視著的感覺，紅色從少年的脖子攀上了他的臉頰，他的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袖，攢得指尖發(fā)白。

    聚沙成塔，積水成淵，一瞬間的時間，池驚瀾腦海中閃過了重生以來與凌榆相處的每一個畫面，記憶之深刻，細(xì)節(jié)之清楚，讓他自己都為之感到驚訝。

    總共活了快三十年，池驚瀾第一次無比清醒地意識到了，他對一個人的感情不對勁。

    不知不覺點點滴滴的積累，到如今已經(jīng)匯聚成了大江大河，波浪滔滔不絕，連他都無法去控制。

    這一瞬間，池驚瀾腦海中閃過千萬種想法，終止于青年似乎下定了決心問出口的一個問題。

    “池驚瀾，我們是朋友，對吧？”

    ……

    池驚瀾眼神沉沉地看著凌榆，心想。

    他不想做朋友。

    第七十八章

    池驚瀾是個聰明人, 凌榆這么一問，他就知道接下來大概要真正進(jìn)入“談一談”的環(huán)節(jié)了。

    不過他沒有立刻回答，看了眼凌榆示意他跟上, 然后熟練地往里走去, 拐了幾個彎之后推開了一扇小門。

    小門的后面是有些坑坑洼洼地水泥樓梯，相比于外面好歹后來重新修繕了一些的裝飾, 這里rou眼可見地塵埃堆積, 顯然很久沒有人來打掃了。

    哦, 池驚瀾回想了一下, 剛剛好像是在門外看見了一個游客止步的告示牌, 他看了眼樓梯旁邊不太穩(wěn)當(dāng)?shù)姆鍪? 便也知道為什么了。

    些微地年久失修，問題不大, 來都來了，樓梯沒有問題就行。

    池驚瀾抬腳就要往上走，卻被身后跟上來的青年抓住手腕拉了一下。

    “扶手壞了, 小心?！?/br>
    凌榆被池驚瀾對這里熟悉和回自己家一般輕松的姿態(tài)再一次驚訝到了, 看到池驚瀾直愣愣就往上走才回過神, 忙伸手拉了一把。

    池驚瀾回頭看他的時候還能看到他眼中沒有散去的驚訝之情。

    他輕輕挑了挑眉, 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靠里走一點就行?！?/br>
    說完, 少年微微抬了抬下巴, 就轉(zhuǎn)身往上走了, 青年摸了摸鼻子，忙跟了上去。

    以前的樓梯有些狹窄，加上扶手不太穩(wěn), 凌榆沒辦法上前跟池驚瀾并肩，只好落后兩步, 一前一后走到了最上面。

    這是一座小瞭望臺，池驚瀾也沒嫌棄上面已經(jīng)布滿了灰塵，從口袋里拿出一塊白色的小手帕，一點也不心疼地擦了幾下，把灰塵大致清掃掉，也不嫌臟地就倚了上去，帶著凌榆不曾見到過的閑散和放松。

    凌榆眨了眨眼，也學(xué)著池驚瀾倚在了水泥砌出的圍欄上，發(fā)現(xiàn)這姿勢還挺舒服，而且視野意外地非常不錯。

    八月末的東北，基本是已經(jīng)入秋了，兩人面朝的方向正好迎著風(fēng)，微涼的風(fēng)穿過瞭望臺，把池驚瀾柔軟的發(fā)絲輕柔地卷了起來。

    池驚瀾瞇了瞇眼，輕輕吐出了一口氣，他以前就總往這里來，心情好的時候來這吹吹風(fēng)，心情不好的時候，來這里找他必然一找一個準(zhǔn)，對于池驚瀾來說，這里相當(dāng)于他的一個小基地了。

    熟悉的環(huán)境讓他有點放松，不過也沒忘了凌榆剛才問他的那個問題。

    側(cè)頭瞥了眼某個神色有些忐忑在等他的答案的愣頭青，池驚瀾微微勾了勾唇角，故意沒有直接回答。

    “所以你剛才是想問我什么嗎？”

    青年小心地點了點頭，像只抬爪爪試探的大狗狗。

    池驚瀾看著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只不過依然被他藏得非常好，他側(cè)了側(cè)身子，手肘撐在欄桿上，白皙的手托著下巴，就這樣好整以暇地看著身旁的青年，肚子里藏著股小壞。

    正好此時風(fēng)大了些，吹的少年的幾率發(fā)絲隨風(fēng)飄揚(yáng)，多了絲不羈的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