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夏念笙拿出手機給她發(fā)了短信,我在人民公園等你。 因為離得近,夏念笙也就走路去了,工作日的上午公園里人不多,都是一些老太婆老太公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說著話,有些像是晨練后歇息的,也有一些坐在公園里的人工湖邊飲茶。 短信那邊的人沒有回,只是半小時后,夏念笙從口中彌漫的煙霧中看到她來,是的,符合那個營業(yè)員所說的所有特征,長得好看,有氣質(zhì),穿長裙,海藻似的長卷發(fā),看起來就挺像有錢人的,她看著她將大紅色圍巾一圈一圈地圍在脖頸處,遮住了她的口和鼻,她就那樣看著她緩緩朝她走來,她來到她身邊,走到她面前,她沒有說話,長裙有些拖曳在地上,她穿很高的高跟鞋,讓夏念笙看著她的時候總還要微仰著頭。 有人路過她們身邊,三月的風吹動著人工湖的湖面。 你有白頭發(fā)了。她說。 念笙沒怎么理,瀟瀟的手機是不是在你那里?夏念笙飛速地在短信頁面寫著。 她看了看,沒說話,只是微微側(cè)了側(cè),雙手拉著湖上的護欄,說到底,還是那晚自己暴露了,想來自己真是著了魔了,慎之點了根煙,如果不是那晚睡得迷迷糊糊地聽到電話鈴聲,自己眼睛都沒睜開,更別說動腦了,四下摸索著拿過手機就是喂的那一聲,對方?jīng)]有動靜,只能輕微聽到很輕的呼吸聲,她一下醒了個透徹,忙掛了電話,再也睡不著了,她坐在床上,沒多久,那個手機上響起短信,和很多個夜晚一樣,那個手機都會躺著幾條短信,只是那些短信的內(nèi)容是給手機主人的,只有那天晚上,夏念笙發(fā)來,你是誰 她久久地拿著那個手機,看著藍色屏幕上的那三個字,突然就笑起來,直笑得都淌了淚,她就知道她快知道了吧,其實連席慎之自己都說不清楚,像是在做一件多么隱蔽而私人的事情,當突然聽到那則噩耗的時候,她好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盡管她不喜歡那個女人,盡管她們永遠都站在河的兩岸,可是那么年輕的生命,那么倉促那么慘烈地結(jié)束,后來她在酒店門口撿起那個包,她見過那個包,那次在咖啡店,就她被潑咖啡那次,凌瀟瀟就是拿的這個包,包里的東西很少,很小的化妝盒,手機,后來她找過機會要物歸原主,只是后來因為一些事耽擱,再后來更是找不到可以將那些東西還給誰,也就只有還給夏念笙了,只是,她卻突然在那個時候,不愿去見到夏念笙,不愿見到任何和她有關(guān)的人,有關(guān)她的事她也一早就聽說了,聽說她每夜每夜在凌瀟瀟的墳地里說話,唱歌,一呆就是一夜,還聽說她病了,大病了一場,她其實先從未想過什么,只是不愿去見夏念笙,所以凌瀟瀟的包就一直放那兒,從未動過,直到有一天晚上,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是夏念笙生病的時候,她再也沒了力氣去凌瀟瀟墳地的時候吧,當時聽到手機鈴聲的狀況很詭異,她確定不是自己的手機鈴聲,后來找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是在凌瀟瀟的包里,她輕輕拉開拉鏈,那手機里顯示著那個熟悉的名字,她沒有接,后來,就像是養(yǎng)成了既定的習慣,每晚夏念笙都會打電話來,偶爾還會發(fā)短訊,每夜她將凌瀟瀟的手機放在床頭,到了深夜的時候,那個手機總會如期地響起,她想,那個人,又在想她了吧,就這樣,有一天的早晨,她突然意識到,月初,會不會停掉號碼?她去營業(yè)廳給瀟瀟的號充了話費,那個營業(yè)員很熱情,給她介紹了很多業(yè)務(wù),她什么都沒說,她只是想,想著為她保著這個號吧,這樣,她的思念也就有了發(fā)泄的出口了,連她自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做這些?習慣養(yǎng)成那樣可怕,每夜好像聽到她打來的電話鈴聲才會安然入眠,盡管那個電話并不是打給她的。 席慎之手里的一支煙就快燃盡了,她從衣服兜里摸出那個手機遞在夏念笙面前,她的手指修長,掌心中握著瀟瀟的手機,真的讓自己猜中了,她的直覺怎么會那么準?夏念笙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席慎之,她寧愿是一個陌生人拿走瀟瀟的手機,而不是那一夜一夜的電話那頭,竟然是席慎之,她是不是自虐過頭了?夏念笙沒來由地覺得心里難受,她甚至對席慎之長久地不把凌瀟瀟的手機還給她而頗有微詞,這個女人,真的不能用常理來推斷的吧,她拿著瀟瀟的手機干什么呢?她從席慎之手里拿過那個手機,席慎之微彎著背,長長地吐了最后一口煙,她還有個包,我今天沒帶出來,改天再給你吧。她說完,看也沒看夏念笙一眼,轉(zhuǎn)身就走了。 夏念笙呆愣在湖邊,心里五味雜陳,說不出滋味,只覺得胸口堵得慌,為什么會是席慎之?一個月,每天夜里都是她在電話那頭,默默地聽著她打給瀟瀟的電話,那是一件多么隱私的事情,這些天,有些時候,她常在想,如果當初不是席謹之遇上瀟瀟,如果不是瀟瀟為了她爸那筆債而達成的這筆交易,會不會瀟瀟就不會死?如果那天她不是回上樓去給瀟瀟拿包,會不會這場災(zāi)難就能幸免,瀟瀟還能站在她身邊,撒嬌,生氣,怒罵,不管怎么都好,如果那天不是自己執(zhí)意要去跟蹤柏文初,瀟瀟都說不去了,她還是不聽,非要去弄個究竟,太多太多的如果,她常用這樣的如果和想象下酒抽煙入眠,仿佛這樣可以讓她在自己的寂寞里緩緩地枯萎和蒼老,很多個夜里,她都覺得這個世界沒了瀟瀟,變得那樣寒冷,除了她自己那點生命的余溫再沒有其他東西可以擋寒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