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她雙手環(huán)胸地站在橋上,不斷地望著腕上的手表,許是天涼了些,她攏了攏自己的雙肩,雙手似有若無地互相揉搓著,遠處的人群中,她沒有看到那個她要等到的人,她此生最重要的人,鐵索橋下是一脈相承的滔滔江水,夜色中,水色迢迢,渾噩的江水中倒影著整個城市的面貌,已過了約定的時間,夏念笙終究是連見都不愿再見她了,那個將她捧在手心一心疼愛的人就這樣被她自己弄丟了,夜色越來越濃了,霧氣也愈發(fā)重了些,沉沉地籠罩在她的眼臉上,蒙上了一層水汽,那個濃情蜜意的女人,那個柔聲將她摟在懷里的女子,那個十八歲那年就在全家族面前承認自己喜歡女孩子的女子,她是那樣獨特又孤勇,愛上一個人的時候那樣傾注心力,無疑,凌瀟瀟是膽小的,她膽小到將她隱蔽在單一的世界里,她的朋友里,就連沐芷也未曾知道有夏念笙的存在,更何況在北京時,她更是從未將她帶回家過,她太膽小,和念笙走在街頭都擔心別人異樣的眼光,可是那時的念笙什么都依著她,她說在外面兩人要保持安全的距離,念笙就會把手收回來,深冬的季節(jié),她痛經,夏念笙翻身就下床出門買藥,半夜三點的光景,外面像冰窟窿一樣,她只套了件外套,就走在風雪里,北京的冬天,雪花一大片一大片地在地上打著轉,回來的時候,她雙手凍著僵硬,卻拼命揉搓著,暖和了再給凌瀟瀟暖肚子,她就是那樣的人,只要是自己認定的,就鐵定會按自己所想的去做,仿佛從不會對她發(fā)脾氣,其實兩人也不是沒有爭吵過,只是很多的時候,她會自己一個人躲在一邊,安撫好自己之后,就會來哄她,有時會是滿腔溫柔的笑意,靜靜地注視著她,有時會各種耍寶逗她開心。 那些想來心都會化掉的歲月,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過去了,彼時兩人都早已過了青春歲月,那些年少輕狂的日子,無憂無慮地沒了蹤影,而今她成了南城所有女人嫉妒羨慕的對象,有多人在茶余飯后的間隙不會猜想,她凌瀟瀟何德何能能嫁入柏家,從此衣食無憂,三生三世的榮華富貴都用不完,初秋的寒氣透過薄薄的外套從領口灌進去,鉆進心底,她只覺得冷,冷得歇斯底里,無依無靠,她曾經可以依靠的唯一一個人,今晚她等了半個小時都沒有出現。 忽然,肩頭一暖,一雙纖細狹長的手攏在她肩頭,她心下欣喜,扭頭喚道:念笙 看清來人,她心下一凜,身旁的人臉色如霜,冷冷地看著她,來人并非夏念笙,只聽那女子未對她說任何字,轉身而去,凌瀟瀟自是明白,心有不甘,可是卻沒有辦法繼續(xù)等夏念笙的到來,跟著那神秘女子上了一輛黑色的路虎,那女子從頭到尾都未說一字一句,只是面色如霜地注視著前方,凌瀟瀟看著她,心下有些發(fā)緊,卻也沒有開口說半句,她望著窗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選了怎樣的一條路,一年為期,一年之后,是否真的可以和以前一樣?她一點把握都沒有。 神秘女子驅車前往郊區(qū),直到進了那所沒什么人氣的屋子,她將房間鑰匙耍在茶幾上,冰冷的聲音如同這間空洞的房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在抑制她的怒火,凌瀟瀟看得出來。 我只是有些想見她。凌瀟瀟的聲音低而小。 啪的一聲,那女子手中的茶杯往墻上一砸,你別忘了我們當初的承諾,當初我可以將你們凌家救起來,而今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一切還原,別忘了你父親曾欠下的債務,就連你們家那套遮風避雨的房子抵押了都不夠,你忍心讓你那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母親露宿街頭,你就繼續(xù)這樣為所欲為。 那個女人的強橫讓她厭惡甚至仇恨,可是一年前,如果不是她,他們家現在估計只能住在北京的地下室里,盡管她這一切都是她處心積慮,可是這天地間,又有誰會無緣無故地幫你,她微微仰起頭,還好,她還有些利用價值,才能挽救那個岌岌可危的家,她是北京人,普通的北京人,母親是滿族人,有著貴族的血統(tǒng),卻因為當年下嫁父親,開始了最為世俗的生活,好在父親能干又有商業(yè)頭腦,就算再辛苦也讓母親和她過上最富足的生活,只是他卻有個致命傷,賭癮太重,這些年,他背著凌瀟瀟和她母親,把旅行社和房子都拿去當了,在賭場上的人,是沒有底限的,他一輸在輸,到最后,只好向高利貸借債,沒有還的,高利貸公司讓他拿凌瀟瀟來抵押,好在他還有一絲清醒,用自己的手做了賭注,還是輸,凌瀟瀟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黑市的賭場,看到亮晃晃的刀,她從不知而今現在竟還有這樣的場面,她打電話報警,手機被打落在地上,遠處有一雙亮堂堂的眼睛望著她,到最后,她竟然提出放了她父親的那雙手,她愿意交出自己,那些人的眼睛都亮了,滿眼的污穢之光讓她作惡,她看到她父親眼眶中的淚水,那些人放走了她父親,卻抓走了她,就快要帶離賭場的時候,卻被一個好聽的女聲攔住。 她在身后,凌瀟瀟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聽得清她的聲音,陌生的卻好聽的聲音,帶著些強勢和干練,她欠你們多少錢? 一行人停下腳步,望著身后的女人,后來她開了一張支票,她就這樣被放下了,那個女人的一張支票,三兩句話,她有些懵,那天她一直都很懵,雖然她不知道她父親到底欠了多少債務,但是也知道鐵定不是小數目,一個書昧平生的女人,就這樣幫她解了圍,她湊在那個女人身前,有些無措地說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