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慢慢來，你不要著急?！?/br>
    皇帝走了，太后晚上不敢多吃，只喝了粥，晚間又吃了些果子，趁著月色好走了好幾圈。

    第二天早早起來等瑩姐兒和雁姐兒進宮。

    兩個小姑娘很快就坐在了她的跟前。

    兩人還帶著自己的游記。

    太后一手摟著一個，“這是你們寫的畫的？”

    瑩姐兒：“是——這是在湖州，這里有一處山，叫做莫干山，我和雁雁jiejie去爬過?！?/br>
    太后：“莫干山？”

    瑩姐兒：“傳聞是干將莫邪在此鑄劍，因此得名?！?/br>
    雁雁適時道：“鸊鵜三尺雪，菡萏一爐云。嶺峻天疑近，山荒路不分。尚余金鐵器，千古碧氤氳——這是前人所寫的詩句，我們?nèi)チ酥螅l(fā)現(xiàn)寫得很妙，我們也試著寫詩，卻寫不出更好的了?！?/br>
    太后：“盡管寫，不論好不好，只要傳下去了，后人都會吟誦?！?/br>
    瑩姐兒捂著嘴巴笑，“還是您懂。”

    說完游記，太后又問起折綰來，“你大伯母怎么樣??？”

    瑩姐兒：“一直都很好，但黑了一些。不過也無關(guān)緊要，她自己調(diào)了一些妝膏敷在臉上，后頭過了一個冬日，又白了回來?！?/br>
    太后：“我記得，她在信里寫過，還送了方子回來?！?/br>
    不敢直接送做好的，怕路上出事，便送方子。

    太后便叫人做了，用在臉上果然好，宮里的妃嬪還來她這里討。

    太后都送了一盒膏，卻不愿意見她們。

    等兩個小姑娘走了，她一個人待著也不想見妃嬪們。

    皇帝笑著道：“您真不養(yǎng)一個小姑娘？”

    太后：“老了，真養(yǎng)不動了?！?/br>
    皇帝：“那您就這般坐在園子里頭等著？”

    太后：“我等著信呢。”

    皇帝：“阿綰的信？”

    太后：“還有清瑩和雁雁的?！?/br>
    兩個小姑娘去了北邊。

    太后問皇帝，“北邊有什么山啊？”

    皇帝說起來倒是頭頭是道，他在堪輿圖上見過。

    那是他自小要背的東西，他甚至連哪個縣里有哪座山都記得一些。他興致勃勃的說給太后聽，太后聽得津津有味，最后道：“你說錯了，瑩姐兒在信里寫，胥江縣里的山喚作白頭山，不叫百陡山?！?/br>
    皇帝：“她們肯定不對，朕在書上看過，千真萬確是叫百陡山。”

    太后：“你在哪本書上看過？她們可是當(dāng)?shù)乜催^的?！?/br>
    皇帝：“……”

    他還專門叫了云州的官員來，問，“你們云州胥江縣那座最高的山，是叫百陡山還是叫白頭山？”

    官員遲疑道：“都叫?！?/br>
    皇帝：“嗯？”

    官員：“咱們是叫百陡山，但百陡在云州的土話聽起來像是白頭，白頭也是合理的，因著下雪的時候，山上像是一夜白頭了似的，便也叫白頭山了?！?/br>
    皇帝：“原來如此?！?/br>
    他還有了些感慨，“真是要去過才知道啊?！?/br>
    這只是一件小事。可官員回去卻越琢磨越覺得皇帝問他這個是有深意的，好幾晚都睡不著覺，活生生嚇出了病。

    太后倒是絲毫不知，她依舊每天種花，看書，偶爾出門走走，數(shù)著日子等孩子們的信。

    有一日，她興致來了，去西邊偏僻些的園子里面看花，碰見了偷偷溜出來的十五公主和小宮女。

    十五公主八歲，生母早逝，被皇帝養(yǎng)在淑妃的膝下。

    淑妃倒是不虐待孩子，只看顧得不緊，底下嬤嬤宮女們便懈怠了，并不怎么管束她，導(dǎo)致規(guī)矩不嚴。

    她便活得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裳，像一團烈火般爬上樹摘海棠花。

    見了太后也不慌，在樹上給太后請安。

    太后請她摘些海棠花下來。

    太后把她養(yǎng)進了自己的宮里。

    皇帝一時半會都沒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十五公主來。

    他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淑妃隱晦提醒道：“那是個活潑的孩子?！?/br>
    所以并不讓她見皇帝，就怕她闖禍。

    皇帝就想起來了，他納悶道：“母親不是一直都喜歡安安靜靜的小姑娘嗎？”

    像meimei。像折綰。像鶯姐兒。

    后頭喜歡的瑩姐兒和雁姐兒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性子了。

    但喜歡在外頭跑，想來不是安安靜靜的姑娘。

    哦，母親換口味了。

    他趕緊讓宮里活潑的女兒進母親的宮里選一選。

    太后沉默一瞬，發(fā)了脾氣，“我只是看十五有眼緣，并不是喜歡活潑的性子，也不是要養(yǎng)孩子，別又鬧得他們把閨女送來討好我——”

    皇帝失望極了。

    太后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

    十五高高興興的摘回來一束海棠花，好奇問：“您怎么了？”

    太后搖了搖頭，“沒怎么?！?/br>
    她溫和的道：“你來，我選了幾個花瓶，你看看喜歡哪個，將花插上吧?！?/br>
    她牽著十五的手走向屋子里，“插完花，咱們再跳百索，我?guī)湍銛?shù)著?！?/br>
    折綰后記（1）

    過了年, 剛開春，素膳滿二十六歲了。她自己正春風(fēng)得意，覺得長大一歲更添一份沉穩(wěn), 折綰卻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一般, 走哪里跟哪里, 讓她覺得自己像個三歲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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