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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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徵接過劍穗,眼睫輕輕地垂了下來,他笑了笑,說:“祁二公子,自那夜一別,我每日都握著它,每日都在期盼有一天我能親手將它還給你,每日我都在回想,你那時(shí)對我說,你會保護(hù)我,不會讓那禽獸再傷害我,你會帶我出京,帶我回天奎,可是……” 可是你也食言了。 祁禛之愣愣地看著傅徵,仿佛被冬雷劈中了一般,一個(gè)字也吐不出。 他本該說,那居然是你,他又想說,我喝醉了酒,那夜講了許多渾話。 但很快,祁禛之意識到,其實(shí),他早該明白,傅徵就是那個(gè)于大雪天倒在自己懷里的人。 可他為什么沒有想到? 是他真的癡傻,還是他在裝聾作??? 或許都不是,只是隨口許下了誓言的祁禛之不愿承認(rèn),他到底還是背諾了。 如果傅徵不是那個(gè)人,那他,也不必如此直面自己的愧疚。 “召元,”祁禛之苦笑了一下,“這就是你在那封信里……給我寫的話吧?” 傅徵沒有回答。 盡管沒有回答,祁禛之到底還是明白了,他現(xiàn)在汲汲所求的原諒,其實(shí)早在一年前,傅徵就曾給過了他,只是那時(shí)的他不在乎,也不想要。 而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這一切時(shí),原諒卻早已化成了灰燼。 第92章 心頭血 大雪封山,歧路難行。 身上披著重重狐裘的祁禛之還是執(zhí)意順著那條崎嶇石道,一路爬上了這座小山。他呼出一口寒氣,看著那挺立在半山腰處的破觀,停住了腳步。 “二哥,來這里做什么?”白銀累得直不起腰,他拄著根木拐,踉踉蹌蹌地跟在后面,仰頭剛一看到那座蕭索的觀子,就先被嚇了一跳,他叫道,“二哥,小的時(shí)候,我爹告訴我,這種無主的道觀不要亂進(jìn),會惹惱仙人的?!?/br> 祁禛之悶聲回答:“我早就把神仙惹惱了?!?/br> 說完,他抖了抖身上的落雪,越過門前那兩尊掛著披帛的神像,抬腿邁進(jìn)了正殿。 頭頂諸天神魔依舊靜靜地俯瞰著空籠龕,那個(gè)小小的蒲團(tuán)還擺在正中央,積滿了浮灰的地面上印著幾個(gè)貓爪,紅漆木做成的供奉臺上空空蕩蕩,沒有貢品,也沒有香火。 “二哥,”白銀被吊頂上的雕刻嚇得有些結(jié)巴,他拉了拉祁禛之的衣擺,小聲道,“我,我害怕,這里看著……陰森森的?!?/br> 祁禛之沒說話,彎腰從隨身帶著的木盒中依次拿出了燭臺、香爐,以及一捆線香。 “二哥,這里都沒有被供奉的牌位和神像,你要祭拜誰啊?”白銀哆哆嗦嗦地問道。 祁禛之深吸了一口氣,擺正香爐,點(diǎn)起線香,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在了蒲團(tuán)上,雙手交疊,行了個(gè)大禮。 白銀瞪大了眼睛,怯怯地往后退去。 這時(shí),就聽祁禛之道:“求您,求您保佑傅徵,讓他好好活下去吧。” 空空蕩蕩的大殿內(nèi),怎會有人回答這聲沒頭沒尾的祈求? 可祁禛之卻繼續(xù)往下說道:“他不該就這么死了,他是我大興的鎮(zhèn)國神槍,有他在一天,四方邊境就安穩(wěn)一天,大興國祚就綿延一天,所以,求您……” 求您什么?祁禛之頓了頓,忽然又是一叩頭,他說:“求您,滿足我的私心吧。” 是了,讓傅徵活著,不過是他祁二郎的私心而已,哪里與什么大興四方邊境安定、國祚綿延有關(guān)?祁禛之愛他,所以他有所求,這只是私心,是他一意孤行。 “二哥?!卑足y看著久跪不起的人,忍不住叫道,“你到底在拜誰?” “天寧。”祁禛之的臉埋在地上,輕聲回答。 “天,天寧?”白銀茫然,“二哥,天寧只是一個(gè)傳說,世上根本沒有他那樣的神仙?!?/br> 祁禛之閉了閉眼睛,他說:“我希望有。” 可是,倘若這世上真有神仙,那傅徵又怎會走到回天乏術(shù)這一步?倘若天寧真的世世代代為天下安寧而死,那為何大地還會不止歇地起兵戈? 祁禛之從前笑傅徵求神問道,現(xiàn)在他不笑了,因?yàn)樗雀滇绺M?,這世上真的有一個(gè)能夠讓他予取予求的神仙。 如此,才好救傅徵的命。 “回吧,二哥,”白銀勸道,“傅將軍還在總?cè)饶隳??!?/br> 祁禛之闔著眼睛,淡淡地回答:“他不會等我,他心里根本沒有我?!?/br> 白銀抿了抿嘴,知趣地收回了本想說出口的話,他抬起頭,再次看向吊頂上垂下的漫天神魔。 忽然,這個(gè)忸忸怩怩的年輕人叫了起來,他指著其中一處道:“二哥,那個(gè)神仙的腦袋怎么沒有了?” 祁禛之也抬起頭,順著白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就見他與傅徵第一回來此時(shí)見到的那個(gè)身姿俊逸、容貌清麗的仙人神像失去了腦袋,只剩停在祂指尖的那只小鵲鳥依舊活靈活現(xiàn)。 這位仙人的腦袋去了哪里? 地上沒有碎石,外面沒有廢墟,那腦袋就好像是憑空蒸發(fā)了一般,從這里白白消失了。 祁禛之緩緩直起身,說道:“走吧,我們走?!?/br> 這日午后,風(fēng)雪漸停,幾縷金光瀉出云翳,灑在了總?cè)拇u瓦上。 祁禛之裹著一身雪沙進(jìn)門時(shí),傅徵正坐在火塘邊熱糖餅,這熟悉的場景讓祁禛之腳下一頓,仿佛眨眼間回到了天奎城里的那座小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