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好好守門吧,”楚天鷹似乎并不打算把話說全,他磕了磕煙槍里的雜灰,一拍祁禛之的后腦勺,“小子,你和我兒一般年紀,可不要也被那喪門星禍害了?!?/br> 說完,這獨眼老頭踩著嘎吱嘎吱的新雪,回房睡覺了。 傅徵從夢中驚醒。 他坐在床頭,一手壓著胸口,陣陣頭暈和心悸讓他渾身冷汗幾乎浸透了整件中衣。 此時窗外西北風掃過,大雪吹來低沉的嗚咽,好似有人在曠地中悲號。 昨晚王雍留在矮幾上的小壺還溫著,傅徵哆嗦著手倒了半杯——剩下半杯被他不慎灑在了桌上。 等喝下這杯微微清苦的茶水,傅徵才艱難地平復下心緒。 他順著矮幾滑坐在地,不知過了多久才攢出站起身的力氣。正巧一股亂風撞上了窗欞,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驚得傅徵狠狠一震。 “將軍?”這時,杭六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他端著燭燈,快步上前,一把撐住了搖搖欲墜的傅徵。 傅徵一低頭,把剛剛喝進去的那口茶水和著血嘔了出來。 “王雍!”杭六飛快放下燭燈,把傅徵放上床,揚聲喊道。 等江誼從被窩里被拽出,再匆匆趕來暖閣時,傅徵正神志不清地蜷在床邊,吐出的血已將鋪在枕下的帕子染得透紅。 饒是冷漠如江院首,見了此景也不由手一抖。 他擠開王雍,扶正傅徵的身體,在他的胸口大xue上飛速落下了幾針。 “江先生……”王雍顫聲叫道。 “氣血逆行,吐出來就好了?!钡攘藥缀跻豢嚏姡x才開口道。 或許是因天蠺的奇效,過去兩個月間,除了吹了風止不住咳嗽外,傅徵的傷病一直還算平穩(wěn),以至于這晚突然嘔了這么多血,嚇得王雍和杭六、杭七一時手足無措。 眼下聽江誼說還好,眾人紛紛跟著松了口氣。 “但他脈象不對,”江誼木著臉起身為傅徵拉上床幃,一直走下暖閣,他才低聲說道,“去把今晚熬藥剩下的藥渣找來,里面肯定摻東西了?!?/br> 杭六、杭七腦中弦一緊,不等王雍說話,便飛奔去了后廚,把還擺在爐子上的銚子捧到了江誼面前。 江誼舉著蠟燭,站在冷颼颼的游廊里,將銚子里已幾乎碎成渣的殘藥鋪在雪地上,挨個查看。 “該不會是那從塞外帶回的天蠺有問題吧?”王雍始終對“白清平”無法放心。 江誼搖頭:“天蠺我查過,沒有任何問題,如果有問題,不可能現在才發(fā)病?!?/br> “那這是……” “銚子被人動過手腳,”江誼呼出一口白氣,神色依舊冷漠,他捻起幾根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草藥,“這是白烏藤,傅召元本就有失眠夢魘的毛病,我不可能給他開有可能會加重病情的藥。除此之外,里面還添了幾味相克的藥,如果吃久了,甚至會影響神智?!?/br> 這話說得眾人后心發(fā)涼。 他們在天奎待了一年,除了傅徵隔三差五病得要死之外,遇到的最大的事也不過是兩個偷雞摸狗的小賊。如今,卻來了個暗中在銚子里下藥的“刺客”。 這人是誰? “江先生,”杭七率先問出了口,“依您斷,這藥下了有多久?” “不到七天,”江誼回答,“下藥的人很懂岐黃,知道如何掩蓋相沖藥的味道,也沒有急于求成,直接下猛藥,而是想用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讓傅召元順理成章地死掉。只是他沒給傅召元把過脈,也不知道丹霜浸在他五臟六腑里,若是被這幾味藥一刺激,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發(fā)病?!?/br> 說到這,江誼一頓,他看向杭六杭七:“而且,下藥的人應該很清楚,傅召元的肺腑受過重傷,這幾味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一種反向的對癥?!?/br> 這話一出口,余下三人異口同聲道:“四象營的人!” 江誼點點頭,重新把視線落在了雪地里的藥渣上。 “咱們屋里頭,有四象營的人……”王雍抽了口涼氣,他慌張道,“這,這……上次那個偷東西的護院被我發(fā)現曾是四象營的火頭軍,我立刻就把整個宅子清了一遍,怎么,怎么還會有……” “四象營中,如今還活著看過那紙戰(zhàn)令的除了孟伯宇之外沒有其他人?!毕騺砉蜒缘暮剂_口道。 杭七搖頭:“孟伯宇那蠢貨就算是腦子里面缺根筋也不會把戰(zhàn)令上的內容透露給旁人,眼下戰(zhàn)事逼近,咱家將軍為這四境五海將士們打下的軍心他不可能隨意動搖,除非他想死在賀蘭狗賊的手里?!?/br> “不是活著的人,那就是死了的人。”杭六接道。 嗚—— 一陣風聲掠過,新雪壓斷枝椏。 杭七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他猛地抬手甩出千金線:“什么人?” 啪!千金線打空,但雪地上落下了一串血跡。 第16章 一個吻 傅徵昏昏沉沉地醒來,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他聽得到宅子外傳來的清脆爆竹聲,時不時還能嗅見清澀的苦藥味,只是始終難以清醒,好像被人點了睡xue一般,必須闔著眼睛,關在夢里。 可他實在睡不著。 前些年那人為了控制住他,曾不間斷地往藥里添加各種能影響人神智的東西。只是那種東西吃多了傷身,那人每次只敢用一點,以至于叫傅徵磨出了耐藥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