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些，提亞認(rèn)出前方的東西了：哦，是花啊。這里有一叢，你看，更遠的地方還有呢。

    花?貝洛隱約覺得這種花有點眼熟。

    提亞說：深秋做的。

    這么一說，貝洛想起來了。

    在亞歷山大一家遇到的家神事件中，深秋曾經(jīng)把品種不明的紅色花朵放在他們家窗臺上。據(jù)說，她與真正的亞歷山大相處時也拿過同樣的花，不是玫瑰，是她用魔法塑造出的花，根本沒有確切品種。

    亞歷山大家的事件解決之后，貝洛和尤里離開金樹海地區(qū)。一兩天后，他們聽說附近的一座山上突然出現(xiàn)大片深紅色野花。

    花只開了幾天。等植物學(xué)家紛紛趕到時，滿山的花又憑空消失了，連根莖草葉都沒剩下。

    在花消失前，附近居民拍到了很多照片。從照片上看，花朵遠看像玫瑰，近看又不是，每張照片上的花仔細看細節(jié)都不太一樣。

    這件事還上過新聞。金樹海本地人都知道絕對是真事，但外地人都覺得是合成圖片制造的虛假熱點。

    提亞回憶道：深秋特別激動的時候喜歡做一堆花。我就是通過滿山的紅花認(rèn)識她的。

    原來如此。貝洛這才明白：上了新聞的山花在一般人眼里只是奇怪，提亞卻肯定能看出這是精靈的作品。

    怪不得深秋會遇到提亞，這不是偶遇，是提亞特意去金樹海了。

    貝洛隨口一問：那你知道深秋為什么這樣做嗎?

    提亞搖搖頭：剛認(rèn)識的時候，她情緒不穩(wěn)定就會弄出很多花，過段時間就不會了。我也好奇過原因，但我不會問的。

    為什么沒問?

    提亞說：深秋以前有家神行為，她對特定某種事物存在執(zhí)念，或者說，存在強烈的感情。后來受我的魔法影響，那份感情被沖淡、稀釋了很多我怎么能再問呢?越問越讓她混亂。

    貝洛譏誚道：哦我懂了，你怕她太沉湎過去，怕她不夠愛你。

    不是我怕，是為了她的心理健康，提亞微笑，我的魔法效果不可解消。即使她不愛我甚至，假如她真的能恨我，她也還是得服從我的命令。這么一來，她豈不是更糾結(jié)、更痛苦了?既然要去死，還是為了愛而死更舒服。你不這么覺得嗎?

    貝洛當(dāng)然想反駁，想說深秋根本不應(yīng)該去死

    但他最終什么都沒說。

    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最重要的是保護好阿波羅，其余的事情都可以交給尤里。

    沒必要和提亞辯論。就算把深秋昔日的經(jīng)歷與情感全部展現(xiàn)在提亞面前，提亞也不可能被打動吧。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四面八方的環(huán)境正在緩緩變色。

    樹的顏色沒有變，是地面變了。

    一叢叢貌似玫瑰的植物從落葉下鉆出來，大片大片的深紅色逐步取代黃綠，與暗色的側(cè)柏朱墨交映。

    不一會兒，紅花已經(jīng)蔓延到了三人腳下。

    提亞蹲下來，采了一朵拿在手里端詳。

    看來深秋的情緒波動很激烈啊，她感嘆道，人類過于激動的時候會大叫，哭，鬧，砸東西，或者做出各種更沖動的事精靈也會發(fā)泄情緒，而且方式更多樣化。

    提亞一邊說，一邊繼續(xù)在花叢間緩步而行，偶爾折斷一兩朵花，又隨手拋下。

    終于，她在一棵側(cè)柏前停下腳步。

    提亞低頭看著樹的底部。

    貝洛看不見她面前有什么，但直覺告訴他，現(xiàn)在有點不對勁。

    他想走近點看清楚。剛邁了兩步，提亞回過頭。

    她上下打量貝洛：我剛意識到，你的腿完全治好了?真是難得，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你這話，倒讓我想起一件事，貝洛說，從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想問你個問題，又覺得問了也沒意義。

    提亞挑挑眉：哦?那你問嘛。

    貝洛問：對你來說，這世界上難道沒有任何值得珍惜的東西嗎?

    有啊。提亞答得挺果斷。

    是什么?

    提亞完全轉(zhuǎn)過身，面對他們。

    她回答：是未來。

    未來?

    貝洛疑惑地蹙眉。這個回答實在有點難以置信。

    提亞笑了笑：是的，未來。但不是我自己的未來。

    說話時，她退了兩步，全身都接觸到了后面的側(cè)柏。

    貝洛這才看見，低處有幾支草葉攀上了她的長裙。

    那不是側(cè)柏的鱗葉，而是一束束互生的羽狀復(fù)葉。是鐵線蕨。

    提亞，你

    貝洛沒說完，提亞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不會理解，我也不試圖讓你理解。所以別問了。就這樣吧。

    側(cè)柏?fù)u動起來，枝葉間伸出了蕨花獨有的藤蔓。

    藤蔓像擁抱一樣纏住提亞的腰，帶著她遁入茂密的側(cè)柏葉中。

    我勸你不要跟來，枝葉深處傳來提亞的聲音，因為沒有意義也沒有必要。

    貝洛來到那棵樹前，樹枝已經(jīng)停止了搖動。

    貝洛扒開枝葉，側(cè)柏樹干上還能看到一點鐵線蕨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