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梯上有人。是個身穿黑色冬裝大衣的銀發(fā)男子。醫(yī)生從沒有見過他。

    他還踩在滾梯上，離得老遠大聲問：你幾歲了?

    什么?醫(yī)生一臉茫然。護士也站了起來，看著那邊。

    你們幾歲了，回答我。

    男子的外貌年少俊秀，聲音中卻有種說不出的威嚴(yán)感。

    護士下意識就回答了：四十怎么了?

    她聲音很小，幾乎只是嘟囔。但那男子聽見了。

    他點點頭，又看著醫(yī)生說：你看起來似乎更大。

    說完，他轉(zhuǎn)身向上走去。

    明明是向下滑動的滾梯，他卻可以像正常走樓梯一樣向上走。這種反向走滾梯的畫面一般只會出現(xiàn)在失敗滑稽瞬間合輯里，但他的步伐非常平穩(wěn)，不見半點窘迫。

    車廂發(fā)出滴滴聲，三秒后，門關(guān)上了。

    醫(yī)生再從玻璃望出去，滾梯已經(jīng)又恢復(fù)了靜止。

    阿爾托middot;普利約維奇的父母在國外有很多房產(chǎn)，在境內(nèi)有兩套，一套在首都，另一套在西北方的巴諾州山區(qū)里。

    阿爾托對首都的房子印象比較深，卻幾乎沒住過巴諾州的房子。

    他很小的時候去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不起來細節(jié)了，只依稀記得是個很大的別墅。

    十六歲的時候，阿爾托從廢墟中被救出。

    他在醫(yī)院住了不到一周，其間休息得并不好。一直有各種陌生人來見他，問他各種各樣的問題。

    他渾渾噩噩的，想必也沒能給出什么有價值的答案。

    沒到出院時間他就偷偷溜出去了。

    他找到長途車，中途多次換乘，一路向西北，來到巴諾州的路瑪鎮(zhèn)。

    家里的另一套房子就在這里，阿爾托很想去看看小時候住過的地方，但他只知道大概位置，說不出詳細地址。

    這點小事，按說問問父母就能知道。

    可惜他已經(jīng)問不了了。

    可以確定的是，房子并不在路瑪鎮(zhèn)內(nèi)，只是從行政區(qū)劃上來說屬于這里。

    阿爾托首先找到了小鎮(zhèn)。鎮(zhèn)里人很少，加油站和教堂附近能偶爾看到幾個老年人。

    阿爾托猶豫過要不要向他們問路，最終他選擇不問。

    這一路上他完全依賴網(wǎng)絡(luò)與地圖冊，他根本不想和活人說話。

    他決定按照小時候的印象慢慢尋找。

    那座房子在更僻靜的地方，應(yīng)該向鎮(zhèn)外的山地丘陵方向走。

    雖然阿爾托不主動理別人，卻有人留意到了他。畢竟他的模樣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有個老伯在鎮(zhèn)里就注意到了這個陌生少年，原本不打算理睬，后來又改了主意，騎上自行車一路追過來了。

    老伯問阿爾托要去哪，阿爾托本來就說不出具體地址，再加上精神萎靡，就更是說得模模糊糊：靠近山林的老房子，房子很大，樣式古樸，現(xiàn)在沒人，以前有一對夫妻住

    聽了這些，老伯摸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說確實有這么個地方。比起路瑪鎮(zhèn)，那座房子更靠近一條已集體搬遷的村子，房子早就已經(jīng)毀了，這么多年過去，一直沒人管沒人問。

    老伯問阿爾托為什么要找那座房子。阿爾托有顧慮，沒說是自己父母的房子，他自稱是男主人的侄子，要去拍幾張照片，給不方便來的長輩親戚看。

    阿爾托繼續(xù)前進之前，老伯還叮囑他注意安全，再往前走就一戶人家都沒有了，一定快去快回，不要在日落后留在山林里。

    什么山林，什么日落，現(xiàn)在阿爾托對這些非常麻木，也可以說是無所畏懼。

    不過，剛才老伯說的話里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對勁是什么來著?

    阿爾托腦子昏昏沉沉的，一時想不出來。

    路上所用時間不多。阿爾托順利找到了老伯指點的位置。

    到了地方，他就明白剛才是哪不對勁了：老伯提到房子早就已經(jīng)毀了就是這里不對。

    這里確實有一座挺大的廢棄房屋，但并不是他要找的房子。

    面前的建筑根本不能算房子，完全是個廢墟。房屋應(yīng)該是受過火災(zāi)，結(jié)構(gòu)完全損毀，殘留的部分遍布焦黑，如今地面野草蓬勃，殘垣上荊棘蔓生。

    阿爾托再怎么迷糊也認得出基本結(jié)構(gòu)不同，這確實不是他小時候見過的房子。

    他無心欣賞，便繞過廢墟，繼續(xù)走向山林深處。

    氣溫逐漸降低，光線愈發(fā)昏暗，樹木的影子越來越長。

    不知不覺已是黃昏。

    阿爾托把時間拋之腦后，只顧一直深入密林。

    其實他并不知道這條路對不對，身體只是在機械地移動。

    走著走著，他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從渾噩中稍稍驚醒，抬頭望向正前方，看到一圈奇怪的樹。

    這片森林里的樹大多數(shù)是云杉，只有那一小塊是樺樹。

    共有五棵，圍成一圈，每棵的粗細幾乎一樣。

    走到樺樹旁邊，阿爾托緩緩睜大雙眼。

    五棵樹中間的區(qū)域滿是沙土，而且是沙漠或海灘上的那種黃沙。

    這是一塊位面交疊處，也就是精靈圈。

    阿爾托跪下來，慢慢貼近沙土。

    沙中仿佛有什么魔力，牽引著他越貼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