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走廊里醒來，仍然是南樓三層的走廊，身后就是他平時住的房間。

    尤里恍然大悟：一定是我玩著玩著睡著了，在走廊里睡覺，被風(fēng)一直吹著，所以做了乘風(fēng)飛出去的夢。

    現(xiàn)在，二十多歲的尤里再一次恍然大悟：原來那不是夢，而是因為我不是人啊!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他一邊整理浮現(xiàn)出的回憶，一邊穿過完全沒車的馬路，走進(jìn)快餐店。

    店里人不多，負(fù)責(zé)點餐的店員也只有一個。

    此時有一對青年情侶正在點餐，尤里得排在他們后面。

    那對情侶磨磨唧唧的，一會兒要這個，一會兒又說不要了，點漢堡糾結(jié)辣的還是不辣的，剛要點咖啡又說要不然換成茶吧這還沒點完，女士開始算卡路里了，男士問店員咖啡用的哪種豆子，烘焙程度是怎樣的

    店員垮著個臉，目光越過男士的肩膀，看著后面的尤里。

    男士這才發(fā)現(xiàn)后面還有人，他面帶歉意地讓開了，說自己再想想，讓尤里先點餐。

    尤里表示了感謝，飛快點好了東西。他早就餓了，路上就想好要吃什么了。

    等餐的時候，尤里坐在一旁的空座位上。那對情侶也終于點好了，女士去了洗手間，男士晃悠了一會兒，向尤里走來，坐在了他對面。

    剛才抱歉啊。男子說。

    尤里表示不介意。男子繼續(xù)坐在這，和尤里閑聊了起來。

    一開始的話題是天氣和炸雞的口味，然后男子說起去了洗手間的女伴。

    她最近口味比較挑剔，因為她懷著孕。男子微笑著。

    這樣啊，恭喜你們。尤里回答。

    謝謝，不過你誤會了，那不是我的孩子。

    尤里說：哦，那就不恭喜了。

    男子愣愣看著他。

    尤里的腦子飛速轉(zhuǎn)了起來：我在說什么啊，完全沒想好該怎么說話!這男的到底什么意思是情感肥皂劇里常見的那種意思嗎?我應(yīng)該怎么接話?難道應(yīng)該說節(jié)哀嗎?

    他突然靈光一閃，領(lǐng)悟到了最簡單的答案這兩人根本不是情侶!是我想多了，誰說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就是情侶了?

    尤里改口道：抱歉，我剛才在想別的事情，有點走神了。我的意思恭喜她，只恭喜她一個人，不包括你。

    男子有點靦腆，抿嘴一笑。看他表情比較放松，尤里覺得自己給出的反應(yīng)大概還可以吧?不算太好，也說得過去吧?

    仔細(xì)想想，這兩人的外表看起來確實不像一路人，俗稱不般配。女士戴著眼鏡，穿著一身mama奶奶們會喜歡的碎花袍裙，棕紅色頭發(fā)盤成辮狀發(fā)髻，顯得很端莊保守;而男士看起來潮流得多，金色長發(fā)隨意披在肩上，身上的黑衣十分寬松，是那種剪裁得很難理解的款式，他的脖子、手指、耳朵上到處都是小飾品，脖子上還露出了一點點文身，總體來看，是那種會出現(xiàn)在新銳時尚刊物上的形象。

    這時，尤里點的餐配好了。他去拿紙袋，黑衣男子也跟著他一起起身。

    尤里這時才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個人怎么如此自來熟?

    黑衣男點的餐還沒到。尤里要離開了，他跟著尤里一起走出快餐店。

    出門后，男子對尤里說：那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她的孩子。

    尤里一臉迷惑。

    不是你的還好理解她懷孕了，懷的不是她的孩子?那還能是誰的?

    在尤里猶豫要不要直接走人的時候，男士突然話鋒一轉(zhuǎn)：你玩過扭蛋機(jī)嗎?

    啊?尤里沒玩過。但聽說過。

    外國傳來的玩意，市中心的百貨公司里有這種機(jī)器，和其他游戲機(jī)在一個樓層。你把硬幣塞進(jìn)機(jī)器里，機(jī)器給你一個塑料球，球里是小玩具。打開之前，你不知道那是什么玩具，只知道大致是什么類型。有的國家直接往機(jī)器里塞錢，也有的國家得先去服務(wù)臺買代幣，用代幣再買扭蛋。

    尤里之前一直盡量保持著禮貌，這會兒他不太想保持了：你到底想說什么?

    男子的笑容愈發(fā)燦爛：她肚子里的東西就是代幣。將來到了交換的時候，她把代幣交出去，換回來她真正想要的孩子。

    尤里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男子說：其實街上到處都是代幣，只有少數(shù)是真正的孩子。

    他貼近尤里耳邊：就比如你

    尤里后撤幾步，震驚地看著黑衣男子。

    男子大笑了幾聲，轉(zhuǎn)身走回快餐店。

    是他先說了莫名其妙的話，也是他突兀地結(jié)束了對話。

    他就這么用背后對著尤里，毫不擔(dān)心尤里會沖上來做些什么。

    尤里確實非常想追上去，想抓住黑衣男子，問清楚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他剛邁出一步，又放棄了這個行動。

    心中升起不祥的預(yù)感。

    空氣中似乎有無數(shù)看不見的絲線，絲線連接著尤里與醫(yī)院方向。強(qiáng)烈的危險信號順著絲線襲來。

    尤里放棄了眼前的好奇，立刻轉(zhuǎn)身奔向醫(yī)院。

    第9章 羽化

    9-羽化

    從尤里離開病房算起，大約三分鐘后，走廊里響起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