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陽沉默地看著對方，所以呢?

    所以?所以，你討厭童樂，比討厭父母更討厭童樂，如果沒有童樂，你的生活不會變得那么糟糕。

    童陽揚起唇角，帶著幾分譏誚，所以呢?沒有童樂，你的生活變好了嗎?你還不是和我一樣?甚至比我更糟糕，你的mama不是很恨你嗎?恨到連現(xiàn)實世界的你都要殺掉?

    少女嗤笑一聲，她果然被你殺掉了，從九歲那年開始，她就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我還要謝謝你幫了我。

    或許回到過去，那天晚上我也會像你一樣。

    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我沒有帶童樂去醫(yī)院，他哭了很久很久，等我去看他的時候，已經(jīng)差不多沒有氣息了。

    少女在墓碑前坐了下來，你呢?你不后悔帶他去醫(yī)院嗎?

    我為什么要后悔?童陽反問。

    為什么?少女古怪地看她一眼，那天晚上爸媽為什么酒駕逆行你忘了嗎?

    童陽靜靜看著她，一言不發(fā)。

    因為你借鄰居的手機給外出聚會的爸媽打了電話，說童樂發(fā)高燒，要立刻去醫(yī)院。

    爸媽讓你先帶弟弟出門，他們在路口等你。

    少女嗤笑一聲，你著急地背著弟弟出門，沒顧得上為弟弟穿件外套，所以他們在車?yán)飳δ闫瓶诖罅R，沒看見對面的貨車，砰的一聲撞到了大貨車上，身體扭曲得不成人形，直到臨死前還在怒瞪著你?？墒悄兀麄儏s沒有注意到，你連拖鞋都跑掉了一只呢!寒冬臘月的天兒，光著腳，多冷啊。

    童陽平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剛上初中，不是有個老師很喜歡你嗎?如果童樂那時候就死了，她應(yīng)該會收養(yǎng)你，會給你母愛、會照顧你，像一個正常的mama一樣，說不定你早就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因為我沒有帶童樂去醫(yī)院，沒有給他們打電話，爸爸回來說要殺了我，然后被我用斧頭砍死了。

    少女把玩著手里的螺絲刀，繼續(xù)說：知道你的事情之后，我也會想，如果當(dāng)年我選擇送童樂去醫(yī)院，死的人就會變成爸媽，這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童陽哂笑，所以你后悔了?

    少女垂著眼睛，抿唇，嗯，后悔了。

    他長大了，被你養(yǎng)得很好，很乖、很開朗、也很聽話，給你送花，給你買生日禮物，不會以貌取人，不會欺負(fù)同學(xué)，還會幫助被欺負(fù)的同學(xué)。

    你呢?你沒有被殺死，順利度過了高考，認(rèn)識了一大群朋友，賺了一大筆錢，馬上就可以帶弟弟離開這里了。

    少女笑了笑，我就在想，如果我當(dāng)初和你的選擇一樣，那么我大概也會像你一樣，所以后悔了。

    但是不可能，這里已經(jīng)是一片沒有法律的廢土了。

    少女轉(zhuǎn)過頭看著她，微微一笑，所以我又想，反正我們是同一個人，如果你死了，我是不是就能代替你在這里生活下去呢?

    可以陪著童樂長大，可以擁有美好的未來。

    童陽，你說呢?

    童陽垂著眼睛，睫毛蓋住眼底的情緒，那你試試。

    她的語氣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亦或者威脅，仿佛只是簡簡單單地告訴她，可以那樣做。

    少女慢慢將頭轉(zhuǎn)回去，看著墓碑上童樂的名字，喃喃道：怎么可能那么做呢。

    怎么做得到呢。

    所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童陽問道。

    她覺得現(xiàn)在的情況很奇怪，聽著平行世界中的童陽在自己面前敘述這些話，有一種站在鏡子前直面自己內(nèi)心的感覺。

    童陽問她曾經(jīng)沒有想要殺死童樂的念頭嗎?

    童陽沒有回答，但是曾經(jīng)有過。

    不是在童樂兩歲發(fā)燒的夜晚，而是在他出生的時候。

    那時候，她總覺得童樂降生在這個家里，是他的不幸和悲哀。

    她并不覺得童陽可恨，而是極其可悲，在童樂兩歲的時候，她冷眼旁觀地看著世界上唯一真正愛著自己的弟弟死去了。

    少女坐在墳前沉默數(shù)秒，開口道：我們是第一個被發(fā)現(xiàn)的平行世界。

    童陽神色微怔，什么?

    在發(fā)現(xiàn)你們之前，是我們先被發(fā)現(xiàn)了。

    然后呢?童陽語氣犀利了些。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心理接受能力強大，起初根本不知道反抗，等我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社會上百分之三十的人已經(jīng)被替代了。為了爭奪權(quán)利和資源，經(jīng)歷了大規(guī)模的屠殺，不清楚最后活下來的人來自于哪個世界，又或者兩個世界都有，但是基本每一個人的手上都沾滿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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