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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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迎上陳寄羽與另外兩人的視線時,謝長卿對他們微微點頭,然后才對陳松意道:“那我便先回去了。若有什么事情,可以來謝府,也可以去書院找我?!?/br> 陳松意知道他這樣說是擔(dān)心今日的事后面還有什么牽扯,自己應(yīng)付不了。 所以留下許諾,有什么事盡管去找他。 可這話落在旁人耳中就不一樣了。 “姜大哥?!绷终驳吐暤?,“馬車上這個不是謝長卿嗎?”——他沒看錯吧? 兩人其實來京城之后,先去橫渠書院找過謝長卿,只是沒有見到他人。 沒想到,今日來找陳大哥,卻碰到了他。 他這明顯是跟陳大哥的meimei一起回來,只是沒有坐同一輛馬車。 所有去書院找他的人都找不到他,他卻對陳大哥的meimei這樣說。 他們兄妹真的是出身普通農(nóng)門嗎? “噓?!?/br> 姜致示意他別那么大聲。 雖然他也好奇,但他們跟陳寄羽畢竟是第一天認(rèn)識,不該打聽這么多的隱私。 于是當(dāng)衛(wèi)國公府的馬車掉頭,從原路回去,謝長卿乘坐的馬車則向著城門的方向去時,他也帶著林詹告了辭。 京城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今天發(fā)生了什么大事,等明天就知道了。 而陳寄羽跟謝長卿這對命定的對手第一次見面,也不過是這樣點頭致意,沒有交談一句。 …… 謝家的馬車出了城門。 盡管這個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但謝長卿下山前既說過要回去,自然要回去。 下山之后的情況怎么樣,身在山上的祖母想來也是牽掛的。 他在馬車?yán)镂⑽㈤]上了眼睛,然后聽到有馬蹄聲與他們擦肩而過,朝著城門的方向去。 車夫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說道:“是禮部侍郎陸云大人的馬車。” 謝長卿聽到這個名字,頓時便不覺得奇怪了。 禮部侍郎陸云,是跟他父親同榜的進(jìn)士出身。 他先授翰林院庶吉士,后來外放做官,先后出任幾個中縣縣令,后成并州知府。 陸云祖上是有名的風(fēng)水堪輿師,幼時曾跟隨叔父研究地理。 在并州任知府時,閑暇之余,他根據(jù)叔父所傳授的知識,著成了《并州地志》,自刻于并州,后聞名朝中。 一年后,今上打算修繕皇陵,他被舉薦參與其中,負(fù)責(zé)勘測、修繕陵區(qū)內(nèi)的水道。 同年十二月,他升禮部侍郎,負(fù)責(zé)后陵卜選,與十三個精通地理的官員、風(fēng)水堪輿師負(fù)責(zé)蕭氏皇陵的遷移與修建。 從四品地方知府到三品禮部侍郎,陸大人實現(xiàn)了從四品到三品之間的跨越。 食君俸祿,忠君之事,接連一整年,他都撲在東郊皇陵的修建上。 為了讓他方便進(jìn)出,景帝賜下了特權(quán),無論何時他從東郊皇陵歸來,或者要從城中出去,只要他的馬車上那兩盞御賜的風(fēng)燈亮著,就通行無阻。 而陸云得帝王看重,也從不仗著特權(quán)行事。 他能夠盡快趕回來,在城門關(guān)閉前進(jìn)出,就不會要守城的衛(wèi)兵再給他特意打開門。 城門后,一個衛(wèi)兵看著前方奔來的馬車,見到那兩盞掛在車上的耀眼的燈,立刻轉(zhuǎn)身,向著在關(guān)閉城門的同僚打手勢:“先別關(guān)——!我就說陸大人今天要回來的——!” 關(guān)閉的城門停下,留下了一條頗大的縫隙。 陸家的馬車通過了,駕車的車夫還朝他們揮了揮手,表示感謝。 然后,他才放慢了車速,進(jìn)了城中。 守城的衛(wèi)兵這才把城門關(guān)上。 他落下了閘,唏噓地道:“陸大人這份圣眷,在文武百官當(dāng)中可是獨一份?!?/br> 他的同伴道:“那倒也未必,厲王殿下若是要出城,金牌一亮,咱們不也是二話不說就開嘛?!?/br> “那是厲王殿下,哪兒一樣啊?!?/br> “也是……總之這兩位都不是咱們這些人能想的?!?/br> 他們一個是陛下的胞弟,是大齊的戰(zhàn)神,一個是為皇家修繕皇陵的官員。 不管是哪一方面,他們這些大頭兵,這輩子都做不到。 馬車上掛著的燈籠在隨車子的行進(jìn)微微搖晃。 這兩盞特制的燈在夜里格外的明亮,哪怕在風(fēng)雪天里也不會被吹滅。 感到車子進(jìn)入了城中,車速慢了下來,馬車?yán)锏娜瞬疟犻_了眼睛。 這是一個容長臉的中年人,頜下生著長須,雖然不是像他的同榜謝謙那樣美男子,但也獨有風(fēng)采。 這便是禮部侍郎陸云。 哪怕在回家的路上,在這一人獨處的馬車?yán)铮懯汤梢彩蔷o繃的。 如果在明亮處看,就會看到他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 負(fù)責(zé)皇陵遷徙、修建的任務(wù)壓力極大,他這一整年都在奔波之中,沒有怎么好好休息過。 不過要論起來的話,還是回到京城這段時間他的精神最為緊張。 “還有多久到家?” 他坐在馬車?yán)铮瑩P聲問自己的仆從。 “快了,老爺!” 他的老仆老宋頭是從他上學(xué)起就一直跟著他的,喚他的方式從當(dāng)初的少爺變成了現(xiàn)在的老爺。 老宋頭本來年紀(jì)大了,應(yīng)該在內(nèi)宅里好好歇著,可他不放心旁人給陸云趕車。 于是,他還是請來了這份差事,繼續(xù)執(zhí)著馬鞭、牽著韁繩,直到陸云主持修建皇陵的差事結(jié)束。 雖然老宋頭已經(jīng)老了,但他的聲音還是跟年輕時一樣,中氣十足,又有著一股樂觀的勁兒,讓陸云聽著都感到被熏染,心里緊繃的那根弦稍稍地松了下來。 他在車廂里,又再次閉上了眼睛。 馬車兩角掛著的燈籠散發(fā)出的光線透過車窗的簾布照在他的眼皮上。 在東郊忙碌了一天的陸云昏昏欲睡。 然而就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 剛要陷入昏沉的人猛地睜開了眼睛。 周圍一片安靜。 車子停得很突兀,趕車的老宋頭一點聲音都沒有發(fā)出,就像是在外面憑空消失了。 嘎吱,嘎吱。 寂靜空氣中,只剩下馬車兩角的燈還在微微地?fù)u晃著。 燈射過來的光線在搖晃中交織變換,越發(fā)令人不安。 陸云沒有動。 他端坐在馬車?yán)?,背脊緊繃著,既沒有出馬車去查看,也沒有躲起來。 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的時候,他出去查看過。 外面什么都沒有。 他的車子就這樣詭異地停下來,沒人上來同他宣布什么,也沒有刀劍要刺進(jìn)來取走他的性命。 只是讓這種詭異的安靜包圍著他,折磨他的神經(jīng),意圖讓他崩潰。 陸云咬著牙,臉頰邊的肌rou在一下一下地抽動著。 終于,那在黑暗中與他較量的人有了動作。 有什么東西從外面朝他飛了過來,帶著一定的重量。 它穿過了馬車的簾子,扔到車廂里,重重地砸在地上。 陸云低頭。 他維持著端坐的姿勢,伸手從旁邊取出一盞燈擰亮了。 燈火搖曳,照亮了車廂。 他這才去看那被扔進(jìn)來的東西。 只見那是一包用粗濫的布包著的物件,落在他馬車的地上,跟木板接觸。 很快,在他的視野中,底下就滲出血來。 陸云的眉心一跳。 他伸出了手去解開這個布包,然后在里面看到了一副血淋淋的心肝。 這rou塊還在冒著熱氣,仿佛剛從生者的身體里剖出來,還會跳動。 他看著這血淋淋的rou塊,眼前一下子浮現(xiàn)出了老宋頭被開膛破肚的畫面。 他靜默著,在這個逐漸被血腥氣充滿的馬車?yán)?,與身體里沖撞的情緒對抗。 終于,他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樣,掀開簾子從馬車?yán)餂_了下來,手里拿著那盞燈,朝著四處看。 只見這里是一個胡同,或許是在他回家必經(jīng)的路上的某一處。 他朝著前方快步走去,走出了馬車上掛著的燈籠照亮的范圍,拿著昏暗的燈盞去照亮四周。 京城的天氣冷,這個時候連老鼠都不會出來。 陸云朝著前方走去,臉頰的肌rou抽動。 “老宋……” 他的聲音嘶啞,像是在壓抑著某種激烈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