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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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欄桿前,望著大大小小的船只離去的方向,看著繁榮的、新的一日從這里開始,身為一幫之主的老人又想起了當(dāng)初與兩位兄長應(yīng)詔而來,從無到有打造出這條水路糧運之道的一幕幕。 朝廷沒有足夠的船運糧,他們就先督辦造船。 河道不通,他們就浚河修堤。 等打通了這條大齊的動脈之后,三人又向朝廷申請開幫收徒,培養(yǎng)良才,統(tǒng)一糧務(wù)。 前前后后總共用了三十幾年的時間,才在運河兩岸打造出了三閘五埧、七十二個半碼頭,締造了一條暢通無阻的繁華運河。 他們兄弟三人所創(chuàng)立的漕幫,如今已成為江南第一大幫會。 而將近四十年的光陰,也足以將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輕人變成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濤濤江水帶走了回憶,也帶走了曾經(jīng)與他親密無間的兄弟。 站在船塢高處,看著他們一手打造出來的漕幫,老人心中寬慰之余,不禁想道:“大哥,二哥,你們在天有靈,是否也看到了如今的盛況?漕幫蒸蒸日上,糧道暢通無阻,我們當(dāng)初的愿望實現(xiàn)了?!?/br> 老人想著,抬手按上了面前的欄桿。 可是臉上的笑容沒能停留多久,他就彎下腰去,不住地咳嗽起來。 “幫主?!彼豢人?,身后站著的年輕人就立刻走上前來,抖開手中披風(fēng),披在了老人肩上。 年輕人神色凝重,輕聲道,“清晨江上寒意未消,還是快進屋里吧,我去讓人叫大夫。” “不必了?!崩先送O驴人?,擺了擺手,臉上浮現(xiàn)出不健康的紅暈,“幫中的李大夫已經(jīng)過看了幾次,也看不出什么,大概就是不服老不行。” 年輕人聽著,眼中浮現(xiàn)出了一絲憂慮。 他的面容生得清俊,身上的氣質(zhì)就如同這一片清江水,靜水流深。 而這種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wěn),往往容易叫人忘了他的年輕。 老人轉(zhuǎn)頭望向了他。 有那么一瞬間,老人在他身上看到了大哥的影子,不由得感到有些恍惚。 當(dāng)年他們兄弟三人同來,如今只剩下自己一個。 隨著一個個舊人離去,自己也已經(jīng)老了,陪在身邊的也變成了大哥的孫子。 明川這個名字,是他祖父在他出生前就起好了的。 這個孩子很有天賦,就像他的祖父一樣,應(yīng)該去讀書,可他偏偏選擇留在了漕幫。 ——就連這一點,也像他祖父。 老人不禁微笑了起來。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讓自己失望過,不管是身手也好,品性也好,能力也好,都十分出眾。 在感到身體每況愈下之后,他就很想定下這個年輕人為自己的繼承人。 可惜,明川的輩分太小了,在他上面還有一干師伯師叔。 當(dāng)初在兩位兄長離世后,為使動蕩局面迅速平定,老人又在幫中設(shè)立了家廟。 從此,無論漕幫子弟入幫前姓氏為何,入幫后都是潘家子弟,入幫即入家族。 在論師徒關(guān)系的基礎(chǔ)上,又添了一層手足之情,果然讓整個漕幫更加團結(jié)。 但也讓整個漕幫跟著自己姓了潘,沖淡了大哥跟二哥的印記。 明川姓翁,是大哥的一脈。 姓不能改,就注定了不能跟其他入了自己門下的潘姓弟子一樣緊密。 而自己的大弟子盡管不能開拓,卻能守成,這些年也為幫中費心費力,做了很多事。 就憑這一點,自己也不能越過他,把漕幫交給大哥的孫子。 老人想著,開口喚道:“明川?!?/br> “是。” “隨我走走?!?/br> 一老一少離開了船塢。 老人走在前面,一邊走,一邊說道:“當(dāng)年先帝下令興辦水路糧運,我跟你爺爺、二爺爺一起揭了皇榜,接受此任。 “那年大旱,餓死了很多人,為了活下去,有很多人易子而食。明明北方有麥,南方有米,卻因為旱運艱難,調(diào)集起來也轉(zhuǎn)運不到他們手上。因此,先帝才要打通漕運,大設(shè)天下糧倉。 “你爺爺是讀書人,你二爺爺是豪商之子,只有三爺爺我年紀最小,什么都不懂,只想跟著兩位兄長。你爺爺放棄了秀才功名,你二爺爺放棄了家傳生意,他們的目標很清楚,就是想為大齊的百姓做點什么。 “后來,我們建立了漕幫,讓在運河上討生活的船夫、水手都有了庇佑。漸漸的,大小商家在水上遇到什么事,也都找漕幫來幫忙解決,這條運河越來越繁榮,江上的船越來越多…… “你爺爺跟二爺爺走后,我不敢說自己做成了很多。但起碼再有大旱時,憑這條通達的水上糧道,百姓無需再易子而食,來日到了泉下,我也有臉見你爺爺他們。” 老人說著,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我老了,也該為兩位兄長跟我的心血選一個繼承人了。在這么多漕幫子弟中,你是最優(yōu)秀的那一個,如果把漕幫交給你,我是最放心的?!?/br> 翁明川卻搖了搖頭:“楊師伯做得很好,我遠不及他?!彼f的楊師伯,就是老人的開山大弟子楊洪天,“何況就算只論才能,幫里也有很多師叔、師兄遠勝于我?!?/br> “我的心在漕幫,很愿意在這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但繼承漕幫這樣的話,還請三爺爺不要再提?!逼饺绽?,他都喚老人幫主,如今喚這一聲三爺爺,就代表上面這些是孫輩對長輩的肺腑之言了。 正是他這般謙遜不爭,毫不貪戀權(quán)勢,才越發(fā)的像他祖父,也讓老人更加愛重他。 他看了翁明川片刻,才笑了笑:“罷了?!?/br> 說完,他又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向前走,邊走邊道,“過幾日明宗從錢塘回來,又要纏著你了,去吧,你有什么事要忙就趕緊去忙吧,不用陪我糟老頭子了?!?/br> 錢明宗是他二哥的孫子,是錢家如今的寶貝獨苗。 這小子比翁明川小了快六歲,卻很黏這個哥哥,走到哪里都要跟。 老人覺得自己在明川這個歲數(shù),是沒辦法對這小兔崽子這么耐心的。 他一邊走,一邊抬手揮了揮,示意年輕的晚輩不用管自己了。 翁明川站在原地目送他走遠。眼中依舊是掩飾不住的擔(dān)憂。 等回到了清風(fēng)堂,開始處理起手邊的事務(wù),他才暫時把這種擔(dān)憂忘在了腦后。 漕幫總舵每日要處理的事務(wù)很多。 上至與朝廷、各州府縣衙打交道,下至幫眾打架爭執(zhí),全都要交由幫主過目。 潘遜年歲已長,這幾年身體又不好,在翁明川來到身邊之后,他就把這一部分事務(wù)交給了他。 這也讓他的開山大弟子楊洪天跟擁戴他的那一撥人十分不滿。 總舵事務(wù),那是該由幫主跟繼承人來處理的。 你來分擔(dān),是想搶繼承人的位置嗎? 翁明川就算解釋自己僅僅是想要為精神日益不濟的長輩分憂,也沒人會聽。 索性就不解釋了。 現(xiàn)在漕幫還需要自己,就留下吧。 等哪一天它變得容不下自己了,那他也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離了漕幫,他可以如三爺爺所愿,回書院去。 他皺著眉看完手上的卷宗,這是一份重傷安置的轉(zhuǎn)移申請。 在半月前,這個民夫因為不小心沖撞了某個官家子弟,被他的護衛(wèi)打成了重傷。 因為家中沒有錢,那邊的碼頭也沒有條件給他醫(yī)治,所以他們申請把人轉(zhuǎn)移到總舵來。 翁明川剛批了準,就見到自己派出去找神醫(yī)游天的清風(fēng)堂弟子回來了。 他立刻精神一振,放下手中卷宗:“找到了嗎?” 清風(fēng)堂弟子尷尬地搖了搖頭:“沒有?!?/br> 神醫(yī)游天,人如其名,喜歡到處走,從來沒有一個定處。 翁明川是聽聞他來了江南,才一直讓人留意。 原本見派出去的人回來,他還以為是找到了人,可以請他過來給幫主看一看。 結(jié)果沒想到還是撲了個空。 “本來兄弟們聽說在南塘鎮(zhèn)七里村,游神醫(yī)出現(xiàn)過,可等趕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把人治好走了,然后我們就再也探聽不到他的下落了?!?/br> 被派去找人的清風(fēng)堂弟子撓了撓頭。 原本以為憑借他們漕幫的消息靈通,要找一個人不會太難,沒想到真的就像大海撈針。 翁明川輕嘆了一聲:“不怪你們,讓兄弟們繼續(xù)留意,繼續(xù)找吧?!?/br> “是?!?/br> 清風(fēng)堂弟子退了出去,翁明川本想繼續(xù)處理幫務(wù),卻靜不下心。 他放下了筆,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發(fā)脹的眉心。 果然,在希望出現(xiàn)之后,人就很難像先前一樣平靜。 幫主的病來得蹊蹺,幫中的大夫看不了,江南的名醫(yī)也看不出是什么問題。 普天之下,大概就只有這位神醫(yī)才能醫(yī)治他了。 翁明川放下手。 游神醫(yī)的下一站,會去哪里? 第31章 兩更半 江南入夏的第一場雨落下來的時候,陳家的院子已經(jīng)修補好了。 從鎮(zhèn)上請來的泥瓦匠花了整整三日,收拾好了瓦片、補了墻,再也不用懼怕漏雨。 兄長在滄麓書院求學(xué),陳松意帶著小蓮就繼續(xù)住在他那間房里。 老胡則得意了,以他的能力,他單獨住上了陳家院子最好的一間房。 因為對漕幫并不了解,陳松意讓老胡前去調(diào)查。 他不過去碼頭轉(zhuǎn)了兩天,就把漕幫的起源、創(chuàng)建史、內(nèi)里派系、個個關(guān)鍵人物都打聽清楚了。 陳松意察覺到,他是個收集信息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