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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奪回福運后我贏麻了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袁縣令手下得力的捕頭正擋在他們面前,對著他們道:“不好意思了,諸位老爺,今日云香樓的洗塵宴,我們大人怕是去不了了?!?/br>
    眾人忙連聲說著“無礙”,那洗塵宴本來就是為了接待尚書大人才辦的,他袁縣令來不來關(guān)系不大,現(xiàn)在麻煩的是付大人不可能與宴,也不大可能接見他們了。

    讓人去把原本定下的酒席取消,這群員外富商站在原地目送車隊向著縣城內(nèi)去。

    回想著方才看到的馬匹跟護衛(wèi)身上的傷,再想到那股血腥氣,彼此都從近旁人的眼中看出了震驚來。

    “這是……連云寨的那群馬匪干的?”

    “錯不了!他們真是太猖狂了!平日洗劫往來商隊就罷了,現(xiàn)在居然把手伸到朝廷命官身上……”

    人群中不知哪個小聲道:“他們猖狂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至于威脅朝廷命官的性命,不也不是第一次了嗎?”

    官道旁的眾人一時無言。

    有衙役開道,街上百姓并不聚集,車隊很快就來到了縣衙。

    馬車上,陳松意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縣衙大門。

    云山縣確實有大縣之風(fēng),縣衙修得也比其他地方氣派,只是連年大旱又遭蟲害,田地里顆粒無收,很多人都放下了鋤頭,選擇進入山中落草為寇,所以沒落了下來。

    而且歷任縣令都為匪患而頭疼,曾經(jīng)氣派的縣衙也顧不上修整。

    如今放眼望去,縣衙年久失修的地方隨處可見,目之所及都是紅漆剝落,磚瓦破損。

    對云山縣的這位縣令,陳松意原本沒能第一時間想起他是誰來,可方才見他來官道旁迎接付大人,喚他老師,她便想起了這位縣令的生平。

    跟庶吉士出身,純粹靠能力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的付鼎臣不一樣,袁明是真正的驕子。

    他是本朝科舉大省的解元,在科舉中奪得了上屆的傳臚,位置僅居前三甲之后。

    原本按照慣例,他這樣的進士都是留在翰林院任用,做清貴文臣的,可他的座師在朝中受到排擠,有很多人想對付他。

    他們直接對付不了付鼎臣,就把矛頭對準(zhǔn)了他的得意門生,在授官時沒有讓袁明留在京中,而是外放到了云山縣來。

    云山縣看似是個大縣,地理位置特殊,很能干出政績,但那都是在連年大旱跟匪患之前的事了。

    現(xiàn)在的云山縣就是一個磋磨人意志的地方,問題錯綜復(fù)雜,讓人想干實事都干不了。

    幸好,大齊是三年任期制,在這里任職三年之后就能回京述職。

    考核成績不錯的話,可以被提拔到更好的地方去,若是不好,也可能被打發(fā)到更偏遠(yuǎn)的窮鄉(xiāng)僻壤去。

    原本的袁明就是在云山縣做了三年縣令,然后考核只得了個中下,被越放越遠(yuǎn),就連恩師在舊京病逝他都不能前往吊唁,只能寫下了一篇泣血祭文。

    那篇祭文在邊地傳頌甚廣,陳松意在第二世的時候讀過,也在父兄戰(zhàn)死時為他們泣頌過。

    此刻看著還沒有被磨去棱角的袁明,再想起那個在邊地寫下祭文的他,二者隔著時光重疊在一起,讓陳松意有些恍惚。

    馬車外,風(fēng)珉在縣衙門前下了馬。

    他本以為袁明引他們來縣衙,是想要立刻了解付家的隊伍遭到劫殺的事,可是沒有想到袁明卻是一直引著他們到了縣衙后方的院子。

    ——他竟是住在這里。

    大齊的縣衙后方都會修建有院子,讓縣官平日休息,沒有帶家眷、只是獨自前來赴任的父母官也會住在這不算大的院子中,方便工作跟飲食起居。

    但袁明的家眷在身邊,而且他本身就出自名族,沒有理由會在云山縣買不起一座宅邸。

    走進來以后,付鼎臣也在沉默地看著眼前這個不大的、有些破舊的院子。

    院中栽了兩棵樹,都是棗樹,現(xiàn)在正是枝葉開始茂盛的時候。

    這里充滿了生活氣息,有稚童笑著從屋里跑出來,一頭撲到袁明的腿上,抱著他的腿,仰頭叫爹爹。

    袁明一把將他抱了起來,沒有注意到付鼎臣的沉默,只想著讓恩師看看自己的長子:“他是學(xué)生金榜題名那年出生的,名輝——輝哥兒,這是爹爹的老師,叫師公?!?/br>
    今年四歲的輝哥兒穿著灰撲撲不易臟、耐磨耐洗的衣服,小大人一樣的伸出雙手,坐在父親的懷抱中,朝付鼎臣作了個揖:“輝兒見過師公?!?/br>
    付鼎臣臉上露出笑容:“好。”

    看得出來,袁輝被教養(yǎng)得很好,只是他本應(yīng)該跟許多還不如袁明的人的孩子一樣,在京中錦衣玉食地長大,身著綾羅綢緞,而不是在這里被養(yǎng)得像只灰撲撲的小猴子。

    付鼎臣覺得弟子是受了自己的連累,心中有著歉疚,才會在赴任的路上特意來云山縣看他。

    而袁明把兒子交回給仆婦抱走,臉上因為小兒的出現(xiàn)短暫聚起來的笑意再次消影了。

    座師對自己弟子的心疼,遠(yuǎn)遠(yuǎn)趕不上弟子為老師中途遭襲而生出的著急。

    袁明繼續(xù)引著他們往前走,迫不及待想要跟老師坐下來,問清路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院子另一邊,袁夫人提前一步騰出了房間,安置好付夫人跟她的小女兒。

    雖然不認(rèn)識陳松意,但也把她當(dāng)作了付夫人親近的晚輩,為她準(zhǔn)備了洗漱的熱水,讓她可以換掉身上的衣服。

    陳松意的衣裙雖然沒有沾血,下擺卻被她自己撕得不成原形,還沾了不少的塵土。

    她謝過了袁夫人,只留下小蓮在身邊,沒有讓袁夫人的丫鬟來幫忙。

    直到丫鬟退出去,關(guān)上門,屋里只剩她跟小蓮兩個人,陳松意的心神才徹底地松懈了片刻。

    坐在梳妝鏡前,她聽見小蓮叫了一聲“小姐”,將擰干的帕子遞過來——接帕子時,她只感到小蓮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陳松意心里嘆息一聲,自梳妝鏡前轉(zhuǎn)過來,輕輕地握住了小姑娘的手。

    小蓮目光和她接觸,見到小姐那雙眼睛在從窗外透進來的天光下如同顏色淺淡的琥珀,里面映出自己小小的一個。

    陳松意問:“怕了?”

    小蓮下意識地點頭,但是想到了什么,又連忙搖起了頭。

    陳松意看了她片刻,才松開了手,把熱水打濕的帕子從她手中拿了過來。

    她一面回身擦去臉上手上看得見的臟污,一面用不大的聲音說:“你跟著我,日后還會遇到更多這樣的事?!?/br>
    小蓮咬住了嘴唇,沒有開口。

    “這一切跟你想要的平靜生活相去甚遠(yuǎn),但我答應(yīng)過你要改變你的命運,要讓你在遇到幸福之后長久地、無人打擾地持續(xù)下去——要做到這一點,這些就是必須經(jīng)歷的?!?/br>
    她低著頭,用打濕的帕子擦去了發(fā)尾粘上的一點塵土。

    想起自己先前答應(yīng)過小蓮不會拋棄她,會讓她跟在自己身邊,直到她二十五歲,可是現(xiàn)在想一想,這樣的承諾似乎有所欠缺了。

    如果之后要改變命運、改變大勢的每一場戰(zhàn)爭,都像今天這樣激烈,既沒有經(jīng)過鐵和血的洗練,也不像風(fēng)珉那樣天生就為戰(zhàn)場而生的小蓮,或許不應(yīng)該跟在自己身邊。

    陳松意擦拭發(fā)尾的動作一頓:

    或許自己應(yīng)該找個地方,比如安寧的寨子,將她安置在那里。

    在她的思緒飛出這間房子,飛到邊地,想著現(xiàn)在還沒有被厲王親自招安的寨子是什么環(huán)境,里面的大家是在怎樣生活,自己的父母都還很年輕,兄長好像才剛一歲,連付大人的小女兒都要比他大好些的時候,小蓮的聲音細(xì)細(xì)地響起:

    “小姐跟風(fēng)公子一起救那位付大人,還有之后要再去冒險做其他事,都是為了改變像我這樣的人的命運嗎?如果是這樣,那我不怕的。”

    她鼓足了勇氣,對鏡中看向自己的小姐再次說道,“如果是這樣,那我不怕的。”

    第14章

    縣衙后院最寬敞的房間里,聽著恩師在山谷中遭襲的經(jīng)過,袁明臉色一變再變。

    雖然付鼎臣已經(jīng)避重就輕,略過了最兇險的地方,但袁明聽完后,還是“撲通”一聲向著他跪了下來。

    這位上屆科舉的傳臚本該進入翰林院,走大齊最最清貴的文臣路線,作為儲相被培養(yǎng)。

    但此刻,這位年輕的大人卻低著頭,羞愧地咬著牙,肩膀微微顫抖:“是學(xué)生無能……”

    如果不是因為恩師掛念自己,這一趟去舊京就不會走陸路,特意來云山縣看望他。

    如果自己在云山縣有魄力、有手腕,早早整治了周邊匪患,今日恩師一行也就不會受襲,不會九死一生。

    這也是為什么在另一個時空,付大人在舊京病逝,被放到邊地的袁明會一夜白頭蒼老,寫下了那篇流傳于世、字字泣血的祭文。

    他是將恩師的死都?xì)w咎到了自己身上,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的無能。

    付鼎臣看著自己這個得意弟子,忍不住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鑒之。”付鼎臣從椅子上起身,來到他面前,將手放在他的頭頂,“切莫自怪?!?/br>
    付鼎臣很清楚,就算換了年輕的自己在這云山縣,也不能做得比他更好了。

    縣里能夠調(diào)動的武力就這么多,朝中也不可能調(diào)動軍隊來,憑袁明是絕對沒有辦法平了周圍匪患的。

    如果真的能以個人之力改變這一切,朝中那些人也不會把他發(fā)放到這里來了。

    袁明感到恩師的手掌落在了自己的發(fā)頂,如父親一般溫暖,頓時鼻腔一酸,眼淚差點流下來。

    這兩年被禁錮在云山縣沒有讓他自暴自棄,也沒有讓他感到委屈,但來自恩師的安慰一落在頭頂,他便想哭。

    “好了。”

    付鼎臣托著他的手,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看著自己這個要強的學(xué)生那通紅的眼眶,付鼎臣只對他笑了笑,然后指著房中的風(fēng)珉道,“這次為師能安然脫身,還是多虧了小侯爺。”

    他向自己的學(xué)生介紹起了風(fēng)珉。

    袁明這才知道眼前這個貴氣的年輕人,竟是忠勇侯之子。

    聽到他們七人七騎竟然就改變了戰(zhàn)局,不擅長武事的袁明實在很難想象。

    因此,他對風(fēng)珉更加敬佩。

    這已經(jīng)是風(fēng)珉今日第二次感覺自己被當(dāng)成英雄了。

    他依舊有種不適應(yīng)的感覺,心中甚至有幾分覺得像是在做夢。

    他也起了身,謙遜地道:“我只是適逢其會,而且也多虧了付大人身邊的護衛(wèi)配合,我才能把那些馬匪打退?!?/br>
    言畢,三人重新入座。

    付鼎臣再次細(xì)問起了學(xué)生云山縣周圍的匪患情況,風(fēng)珉正要仔細(xì)去聽,外面的丫鬟就進來通報,陳松意過來了。

    聞言,付鼎臣停下了話頭,笑著對自己的學(xué)生道:“這位意姑娘也是一位奇女子。她是小侯爺?shù)谋砻?,今日在谷中,就是她在高處以令旗指揮變陣,跟小侯爺配合無間,勢如破竹,才將那些悍匪擊退?!?/br>
    袁明方才也見到了陳松意,只不過匆匆一瞥,沒有怎么注意這個跟師母乘一輛馬車的少女。

    此刻聽了恩師的話,他不由得眼睛一亮:“是嗎?那可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等到陳松意進來,袁明就認(rèn)真地看著這個端莊嫻靜的少女。

    他同樣無法想象,她能在那樣的險境下引領(lǐng)眾人擺脫劣勢,打出漂亮的翻身仗,但這不妨礙他起身,像先前對風(fēng)珉道謝一樣,鄭重地向陳松意躬身行禮:“謝姑娘今日援手救恩師?!?/br>
    旁人可能無法完全體會袁明這聲謝里含著多少感激跟慶幸,但在另一條時間線上見過他的悔恨跟自責(zé),陳松意卻能夠完全地接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