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你只是我嬸子又不是我爹娘，我又沒吃你家一粒糧食、花你家一分錢，我上不上學(xué)關(guān)你啥事?！鄙蛴裥錄]好氣的說完，扭頭就走。

    一個兩個的有毛病。

    她上個學(xué)是犯了哪個天條了？一個又一個的過來對她指手畫腳。

    沈四嬸怎么也沒想到，這小丫頭片子說話竟然這么沖，想叫住她教訓(xùn)一頓，最終顧忌著在廚房里忙活的方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走掉。

    這天下怎么會有這么不要臉的孩子呢？好吃懶做還敢說的那么大聲，也不怕人笑話。

    沈四嬸憤憤的回到原來的位置，摔摔打打的繼續(xù)洗起了碗，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當(dāng)年沒經(jīng)得起沈玉靈的鬧騰讓她上了學(xué)，以至于那孩子的主意越來越大，脾氣也越來越大。甚至自打放寒假后，為了防備這個閨女再鬧幺蛾子，她把家里但凡值錢的東西都給鎖了起來，結(jié)果還是沒能防住。

    自打那天揍了沈玉靈后，她也是真的奉行了當(dāng)時的話，一口窩頭，一碗飯湯都不給她喝，可看著那丫頭餓的起不來炕，她心里又開始不忍。

    她想，糧食弄不回來，那孩子把錢交出來也行啊，好歹再買些糧食添上，怎么也不能讓家里人餓肚子啊。

    可結(jié)果這丫頭寧愿不吃不喝，餓的起不來炕，也死活不松口更不肯交錢。

    沈四嬸實在是沒招了，剛才看到沈玉袖，就想到家里正在躺尸的沈玉靈曾說，都是女孩，憑什么沈玉袖可以上學(xué)，她卻不能，這才硬起頭皮主動找上沈玉袖。

    她想如果這丫頭不上學(xué)了，自己家里的那個應(yīng)該也就消停了吧。

    結(jié)果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是個不要臉的，上來就說讓她養(yǎng)活，簡直有病。

    而此刻的沈玉靈，正躺在炕上餓的頭昏眼花，喘一口氣都覺得費勁。

    真的，不吃不喝這事兒，真不是人干的。

    可她除了用這個方法來逼父母就范，已經(jīng)沒有任何辦法。

    真的是，人缺什么都不能缺錢。

    其實她也知道家里日子艱難，也想過怎么賺錢改善家庭?？筛改缚傉J(rèn)為做買賣不是正經(jīng)事，更舍不得家里的糧食讓她取用著做小買賣，以至于這些年她家的情況竟是一點也沒有改變。

    如今更好，集市取消，就算父母允許她做，她也什么都做不成了。

    有時候她都搞不懂父母的腦子里究竟裝了些什么，明明家里條件不好，還死守著土地過活，半點也不想變通一下讓生活好過些。

    “咕?！?/br>
    隨著肚子里又傳來一聲響動，沈玉靈微微卷縮起身子。

    難受啊，是真難受??！

    沈玉靈閉眼忍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手軟腳軟的爬下抗，到水甕里舀了瓢水就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等喝完，她又不抱什么希望的再次去了父母的屋子，卻發(fā)現(xiàn)前兩天一直空無一物的鍋臺上，竟然有個窩頭。

    沈玉靈看到那窩頭也顧不上許多，踉蹌著過去拿起來就啃，啃著啃著就笑了起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娘就算當(dāng)時打得再狠，也不會真的不管她，果然，她沒猜錯。

    她那個娘啊，就是嘴硬心軟。

    沈玉袖氣呼呼的回到家，雖說她是懟了沈四嬸，可經(jīng)過沈玉珍還沒開學(xué)就讓她不要再上學(xué)，趙回的半途退學(xué)，沈四嬸這次莫名其妙的勸退，再加上這半年來學(xué)校氛圍的變化，五十里外陸續(xù)不斷來下鄉(xiāng)的知青，她忽然就有些懷疑起來。

    城里的學(xué)生都開始下鄉(xiāng)了，那她這個在農(nóng)村的學(xué)生，還有必要讀書嗎？是不是真的就像沈玉珍說的那樣，沈四嬸說的那樣，她是在浪費時間浪費錢？

    現(xiàn)在的人們有個老規(guī)矩，那就是不出正月十五不動針線。

    沈玉袖是在沈家老院被吵鬧的回家找清閑，而習(xí)慣了天天忙碌的方有順和方姥姥，卻覺得這時候格外的冷清。

    他們不像村里其他人，在本地多少都有點親戚，正月十五之前天天串門都打不開陣，他們每到這時候，就是在家里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該干什么，只能眼看著別人家熱鬧，自家冷清。

    歪在炕頭上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方姥姥，見沈玉袖在那里跟烙餅似的不停翻來覆去，不由好笑的調(diào)侃起她來。

    “你這是咋了？身上長虱子了?。俊?/br>
    “才沒有?！鄙蛴裥渎勓在s緊聲明。

    她可是愛干凈的小姑娘，雖然偶爾因為接觸小伙伴難免會被爬上幾個，但回家姥姥都會給她認(rèn)真的搓一遍澡，特別是臨過年的時候，那真是恨不能給她搓掉一層皮，都這樣了，她身上哪可能還長虱子？

    “不長虱子，你在那顧涌啥呢？”方姥姥看著她那瞪眼反駁的小模樣，輕輕的笑著。

    沈玉袖一聽方姥姥問這個，可就不糾結(jié)了，直接坐起身來，看了看方姥姥，又看看在灶膛邊分揀棉槐條子的方有順，一臉鄭重的說出了自己心里的糾結(jié)。

    “姥姥，姥爺，是不是現(xiàn)在上學(xué)真的沒用了??？”

    “啊？上學(xué)咋可能沒用？當(dāng)然有用啊?！狈嚼牙押芸隙ǖ幕卮?。

    “咋了？誰又跟你說啥了？”方有順則是懷疑是不是誰又嚼舌根了，要不然無緣無故的，這丫頭忽然提起這個干什么。

    “其實也不算是說啥，就是……，你們知道這半年……”沈玉袖斷斷續(xù)續(xù)，卻又事無巨細(xì)的把這半年來發(fā)生的事情跟兩個老人說了一遍，又說了一下沈四嬸跟她說的話，最后總結(jié)著：“雖然我覺得他們好像說的有哪里不太對，可又覺得好像他們說的也有點道理。”

    方姥姥聽著她的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頭年在集市上發(fā)生的那件事，她也是親眼見過的，那樣的陣仗，那些滿腔激情的孩子們，口口聲聲的大道理，一句句的討伐，讓她看的也心驚膽戰(zhàn)。

    第85章 可去你的吧

    方姥姥思來想去半天，也不知道該怎么給自己的孩子解惑，就按著自己的想法，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小袖，姥姥不懂啥大道理，就知道一個理兒，那就是藝多不壓身，不管是學(xué)習(xí)還是手藝，你可以學(xué)會了不用，但不能用的時候不會，姥姥覺得吧，多學(xué)點東西總是沒壞處的。再說，你現(xiàn)在年紀(jì)還小，不上學(xué)下來干啥呢？”

    “是啊?！狈接许樢彩遣畈欢嘞嗤囊庖姡骸袄褷斠郧按蛘痰臅r候，我們指導(dǎo)員就總說，不能打無準(zhǔn)備之仗，機會總是留給有準(zhǔn)備的人，上學(xué)我覺得也是相同的道理，雖說現(xiàn)在是不考大學(xué)了，可誰也不能保證以后就永遠不考。你現(xiàn)在要是不學(xué)了，萬一哪天又能考了，你也可以考了，那不就成了個沒準(zhǔn)備的了嗎？所以說這學(xué)還是得上，不但得上，還得上好，這樣你就是那個有準(zhǔn)備的人?！?/br>
    好像是這個道理哎。

    沈玉袖聽著兩個老人的解釋，心中迷霧頓時層層散去。

    確實是不能打無準(zhǔn)備之仗，就像姥爺說的，萬一將來又能考大學(xué)了呢，萬一那時候她還想考大學(xué)，也能考大學(xué)呢？要是現(xiàn)在就退了學(xué)，到時候她不就抓瞎了？

    不行，這學(xué)還是得上，就像姥爺說的，她得打有準(zhǔn)備之仗。

    就這樣，沈玉袖那點遲疑于還要不要上學(xué)的想法剛冒了個頭，就被方有順和方姥姥給摁下去了。

    方姥姥見她把話聽進去了，看看天色已經(jīng)不早，就催她：“快吃飯了，你要是再不往你爺爺家趕，好吃的可就都被搶沒了?！?/br>
    糾結(jié)沒了，沈玉袖就又精神了起來，聽到方姥姥的話，哦哦兩聲翻身下炕就往外走。

    一年到頭，也就是今天的爺爺家的飯菜最豐盛，好吃的也多，要是去晚了可就真像姥姥說的那樣，好吃的被搶沒了。

    沈玉靈在家啃了個窩頭，又在炕上歇了些時候，等身上終于有了點力氣，立刻開始梳頭洗臉換衣服。

    要不是被餓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其實每年的這時候，她應(yīng)該是早就在沈家老院了的。

    當(dāng)然，她去沈家老院，可不單純是因為禮貌，而是想過來露個臉，給包括二爺爺在內(nèi)的所有人一個好印象。不為別的，只因以后那個當(dāng)大官的男人，就是對岸二爺爺家四閨女婆家村的，當(dāng)年沈玉袖能嫁給那個男人，就是二爺爺家四女兒的媒人。

    洗好臉，梳好頭發(fā)，沈玉靈換了身衣服，站在洗臉盆架上面的小鏡子整理了整理，見沒什么不妥這才往沈家老院走去。

    沈玉靈走得很快。

    這時候已經(jīng)要飯點了，她得快些過去，在長輩們面前露個臉的同時，她還要多混點飯吃，剛才啃得那一個窩頭如今可已經(jīng)都消化沒了，不再吃些東西，她怕堅持不到晚上。

    沈玉靈走的太快，也就沒太注意周圍的環(huán)境，在剛走出小道的時候，冷不丁就和從另一條小路上走過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沈玉靈餓了幾天，本身就沒什么力氣，一路快走的這些路程已經(jīng)讓她氣喘吁吁，如今和那人一撞，整個人立刻不受控制的趔趄著朝后跌去。

    “哎哎哎？”沈玉袖也沒想到轉(zhuǎn)角忽然會竄出一個人來，一見那人被自己撞飛，嚇得連忙伸手把人給拽住，直到把人扶穩(wěn)，這才看清，跟她相撞的竟然是沈玉靈。

    哦豁？

    沈玉袖立刻將手往后一收，在身上擦了兩把。

    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沈玉靈也沒想到，今年她娘差點把她餓死就算了，好不容易吃了點東西走到這里，竟然差點被沈玉袖給撞飛。

    沈玉靈穩(wěn)住身體后趕緊整理一下衣服，沒好氣的噴人：“你有病啊？走路都不看道的？”

    哎？

    兩人本就不對付，沈玉靈這口氣一不好，沈玉袖立刻就不樂意了：“我是沒看道，你倒是看道了，不照樣撞過來?！?/br>
    這原本就是個岔道，從他倆各自過來的方向誰也看不見誰，而且她剛才的速度也不算快，兩人最多只能是恰巧撞上而已，雖說沈玉靈差點摔倒，可自己也拉住了她，這事讓誰來說，也不可能只是一個人的錯，沈玉靈倒好，張嘴就沖自己來，咋的，自己還欠她了?。?/br>
    “你差點把我撞倒不道歉就得了，竟然還口氣這么狂，咋，你有個姥爺了不起?。俊鄙蛴耢`沒想到沈玉袖居然敢懟自己，這些天積攢的怨氣頓時一下子沖沈玉袖發(fā)了出來。

    有沈家人在的時候，她是不敢對沈玉袖怎么樣，可現(xiàn)在周邊又沒什么人，難不成自己還能怕她是咋的？

    “有事說事啊，先不說咱倆到底誰撞了誰，這事可跟我姥爺沒關(guān)系，別跟瘋狗似的亂咬人?！鄙蛴裥湟宦犐蛴耢`居然攀扯她姥爺，一下子不干了。

    “你說誰是瘋狗呢？你才是瘋狗，你才是?！鄙蛴耢`一聽她罵自己瘋狗，立刻火了，張牙舞爪的就朝沈玉袖的頭發(fā)抓去。

    沈玉袖沒想到沈玉靈話不投機就上來撓人，左右一抬啪一下拍開她撓過來的爪子，右手緊接著抓住她后腦勺上的馬尾，控制著她的腦袋使勁將人轉(zhuǎn)個半圈，在沈玉靈整個人背過身去的瞬間，一腳蹬上了她的屁股。

    可去你的吧。

    沈玉靈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剛剛動手，還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整個人就被轉(zhuǎn)了圈，緊接著就被蹬的跌跌撞撞朝前跑去，幸虧她腳下還算利索，要不然一個步子邁不好肯定會摔個狗吃屎。

    “毛病?！鄙蛴裥湟娝蚯芭艹銎甙瞬竭h也沒摔倒，憤憤的哼了一聲就扭頭往沈家老院走。

    倒不是她怕了沈玉靈，而是姥爺曾經(jīng)警告過他，不能仗著學(xué)過點拳腳就仗勢欺人，她怕再跟這個看起來腦子有點問題的沈玉靈待下去，萬一這人說出更難聽的話來，自己一個氣急再給她揍出個好歹。

    沈玉靈好不容易穩(wěn)住身體，等回頭時就發(fā)現(xiàn)沈玉袖已經(jīng)走了，當(dāng)下氣得‘啊’一聲尖叫，直把走在隔壁路上的兩個小伙子給下了一跳。

    他倆每個人胳膊帶了個紅袖箍，聽到這凄厲的尖叫，還以為這里發(fā)生了命案，甩起飛毛腿就跑了過來，結(jié)果到這里一看，兩三米的小路上竟然只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咋了？發(fā)生啥事了？”其中一個紅袖箍小伙子問。

    “關(guān)你屁事?！鄙蛴耢`正在氣頭上，也沒看清眼前的人長什么樣，口氣也就不那么好。

    紅袖箍被噴的一噎，沒好氣的瞅了眼沈玉靈扭頭就走。

    這要不是大白天，要不是在大街上，他肯定會給這不知死活的丫頭一個大筆斗。

    熊毛病，當(dāng)好人做好事，還做出錯來了。

    第86章 竟然是他

    然而，他倆不想跟個小姑娘計較轉(zhuǎn)身就走，沈玉靈卻在看清兩人胳膊上的那抹紅色時，一下子怔住。

    霧草，竟是這兩年到處鬧事的人。

    沈玉靈看著那兩人胳膊上的紅色，眼睛眨了又眨，接著慢慢瞇了起來。

    “哎，我們村有個老頭兒還在編筐賣，這是在損害集體利益，你們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