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凝看著繡著鳳凰的嫁衣，任由青禾伺候她穿上了一身白衣，不是一般的白衣而是喪服。

    她照了照鏡子，這樣才比較適合她去奔赴赫連煊。

    采月給她端了一碗燕窩上來，“郡主吃一點吧，不然要一直儀式結(jié)束才能吃東西?！?/br>
    她坐在桌前，一口一口的吃著。心情奇異的很平靜，沒有太大的波瀾。

    烏颯和將離，帶著一身寒氣，再次推門而入。

    烏颯看著她一身喪衣挑了挑眉，“下手可夠狠的，連馮府的貓和狗都沒放過?！?/br>
    她只關(guān)心一個問題，“誰下的手。”

    “皇家的人。”烏颯篤定的道，“而且是千機親自帶人下的手，我們在暗牢交過手，我不會認錯的?！?/br>
    江雪凝放下勺子，燕窩是吃不下去了，“千機出手的話，那代表是赫連煊的意思。在大婚前一晚，血洗蕭馮兩家，他想做什么？”

    將離更擔心的是，“誅殺太皇太后出身的馮家，還偏偏在大婚前一晚。宮里肯定出了變故，我擔心你進去會有危險。”

    雖然已經(jīng)做好了安排，真的走到這一步，很難不擔憂。

    江雪凝伸出手，滿意的看著自己已經(jīng)染的紅艷的指甲道，“別擔心，不會有事的?！?/br>
    她重生在亂葬崗，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這一步，哪怕宮里是刀山火海等著她，她也得去闖。

    青禾帶著人親自給她上妝，穿上嫁衣鳳冠霞帔，整個人明艷不可方物。

    亮光投透過窗戶照進來，采月伸手推開窗戶，讓清晨的新鮮空氣流進來。

    天亮了。

    第249章 泱泱

    她一身嫁衣如火般明艷，隱隱聽到外院傳來的鳴樂聲，是禮部的人代表天子來迎她進宮了。

    她一手持金如意，一手持蘋果，蓋上紅紗青禾和嬤嬤一左一右扶著她出了門。

    她上了明黃色的婚轎，禮部侍郎手一揮，喜慶的鳴樂聲響起。

    天子明媒正娶迎她進宮，王府也十里紅妝送她出嫁。

    盛大的隊伍，讓滿城繁華都失了顏色，進宮的路上百姓們夾道圍觀。

    “這就是天子大婚，真是壯觀?！?/br>
    “好久沒見過這么熱鬧的大婚了，今日也算是開眼界了。”

    “我記得當年辰王妃出嫁的時候，也是十里紅妝熱鬧極了…”

    茶樓上，蕭臨風看著街上的熱鬧，輕聲道，“越熱鬧盛大，破碎的時候才會越痛。”

    天子以最盛大的禮儀迎她進宮，自己則是站在宮門外等著。

    仲秋領(lǐng)著嬪妃在宮內(nèi)也遠遠的，迎皇后進宮。雖說是喜事，這些如花般美麗的嬪妃們，實在很難笑出來。

    很快轎子停在了宮門口，赫連煊接過周公公遞的弓箭，一箭射在轎門上。親自上前，將她扶了出來。

    “恭迎皇后娘娘！”

    所有宮人和嬪妃都跪下，紅紗蓋頭下的江雪凝，臉上卻沒有一絲的喜悅。

    她被迎進了鳳鸞殿，坐在床上。赫連煊挑開紅紗蓋頭，她抬眸對他笑的燦爛。

    赫連煊醉在這個笑容里，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

    “請娘娘和陛下，飲下交杯酒。”

    江雪凝沒有伸手拿酒，而是道，“轎子坐的我頭暈，可以等會再喝嗎？”

    很拙劣的借口，赫連煊笑著道，“當然可以了，留著洞房花燭的時候喝?！?/br>
    他要先去宴群臣，再回來洞房花燭。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等我回來?！?/br>
    江雪凝坐在滿意紅色的屋子里，想起當年他進宮稱帝的時候，也握著她的手對她說，“泱泱，你等我迎你進宮為后?！?/br>
    她等到了顧家滿門被滅，等到了他親手圍剿射殺她，等到了他封蕭舒錦為后。

    這次她不等了，她伸手摘掉了鳳冠，在房間里走了一圈，安靜的坐著。

    赫連煊直到天黑透了，才帶著一身的酒氣回來，他揮了揮手道，“所有人都退下?！?/br>
    房間里瞬間就只剩他們兩人，氣氛透著一絲詭異。

    赫連煊將手里拿著的明黃色的圣旨遞給她，“這是朕欠你的，本該在明日的祭天儀式上當眾冊封，只是朕怕是等不到了?！?/br>
    她怔了一下接過，隨手放在一旁的桌上，并沒有想打開的欲望。

    “不看看嗎？”

    “不了?！?/br>
    如果她打開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圣旨里寫的不是冊封江雪凝為后，而是冊封辰王妃顧明月為后。

    赫連煊站在他面前彎腰，手指細細的撫過她的眉眼，嘴角揚起一絲笑意，深情又溫柔的緩緩開口。

    “死而復生是很荒唐的事情，何況江雪凝這個身份來歷，不管怎么調(diào)查都很合理。

    所以盡管很多時候朕會恍惚，卻也從來沒想過是你回來了?！?/br>
    “那次你進宮小住，和你接觸的越多，我越清楚的知道真的是你回來了?！?/br>
    他們在一起好幾年，也曾有過舉案齊眉的時候。他也曾愛慕她的一顰一笑，記得她的一些小習慣。

    曾經(jīng)他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熟悉的人之一，他怎么會認不出她。

    他將指尖停留在她的眉心，“泱泱，朕知道是你回來了?！?/br>
    江雪凝抬眸直視著他的眼睛，薄涼一笑冷漠的問，“那陛下是怕我回來呢，還是高興我回來呢？”

    “朕也不知道，當時確定以后，還沒等朕想明白，非晚就死了?！?/br>
    然后蕭舒錦也死了，從那時候開始他確定，她是回來報復他的。

    赫連煊凝視著她，“可以的話，朕自然是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重新來過?！?/br>
    但是隨著局勢的變化，他知道不可能。他當年做錯的事情，埋下的禍根一一反噬在他身上。

    江雪凝輕笑了一聲道，“當初是你在御書房外跪了半天，親自求娶的我。而后顧家不曾負你，我更不曾負你?！?/br>
    然而她輸?shù)膽K烈，沒人告訴過她十五歲時兩情相悅的少年郎，會在她二十二歲時要了她的命。

    她從小學的是世家禮儀，所以成為他的王妃以后，她努力成為一個好王妃。

    時至今日，她終于問出那句她一直想問的話，“赫連煊，我哪里錯了？”

    她為他夜雨行軍，她為他平定西北，她以為他們能帝后和鳴，共創(chuàng)太平盛世。

    一切都是她以為，他以深情為餌，給了她最致命一擊，也終于讓她明白皇家的無情。

    赫連煊閉了閉眼睛，痛苦的道，“你沒錯，泱泱你什么都沒做錯。是我當初太貪心，被妖言惑眾迷失了心智?！?/br>
    她冷笑，“陛下現(xiàn)在倒是誠實?！?/br>
    “哈哈哈哈哈，泱泱今日來不是想做我的皇后，是想與朕做個了結(jié)吧?！?/br>
    他的手放在的臉頰處，“不管你信不信，朕是真的愛過你?！?/br>
    “哈哈哈哈。”她笑的很大聲，“那陛下的心肯定有很多瓣吧，不然怎么能同時愛那么多人?！?/br>
    或許是愛過她的，但是也同樣愛過遲非晚，愛過蕭舒錦…甚至愛過宮里其他美人。

    “是我們錯付了，我和貴妃都錯付了，是你不值得?！?/br>
    赫連煊笑的眼睛都紅了，“所以我活該眾叛親離，走到了今日這一步?！?/br>
    沒有激烈的爭吵，沒有轟轟烈烈。時過境遷，他們再次以顧明月和赫連煊的身份，在這深宮相見，兩人都冷靜的可怕。

    大概是他們都等這一天等太久了吧，真到了這一刻，反而激動不起來。

    江雪凝平靜的看著他，“欠我顧家滿門的，陛下準備怎么還？”

    “泱泱想我怎么還？”

    “當然是血債血償，以命相還！”

    赫連煊猝不及防的抱住了她，“曾經(jīng)說過的太平盛世，朕是做不到了，由你去創(chuàng)造吧?！?/br>
    “其實知道是你回來了，我第一反應是想殺了你怕你復仇，我的確爛到骨子里了?！?/br>
    “我真的不知道當初你有身孕在身，如果孩子生下來了，是女兒的話會很像你吧…”

    “泱泱，朕累了?！?/br>
    第250章 落幕

    江雪凝并不覺得這個擁抱溫暖，反而是覺得冰冷和惡心。

    現(xiàn)在房間里只有他們兩人，就是最好的時機。

    “累了的話，就休息吧，永眠地下！”

    嫁衣寬大的衣袖里藏著的匕首，猛的捅進了赫連煊的腹部。

    她面無表情的輕聲道，“這一刀，是替顧家滿門捅的?！?/br>
    絲毫不手軟的，又接著捅了第二刀。

    “這一刀，是替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捅的?！?/br>
    最后一刀，她用盡了力氣，捅的很深將所有的怒氣都宣泄出來。

    “這一刀，是替我自己捅的?！?/br>
    赫連煊捂著鮮血淋漓的腹部，倒在她的肩膀上，依舊在笑。

    “哈哈，他們都覬覦龍椅，都想朕死。死在你懷里，是朕給自己選的最后歸宿。”

    江雪凝一把推開他，冷冷的看著他，“就算我不殺你，你也注定是亡國之君。別說的那么好聽，好像你有的選一樣?！?/br>
    她無情的撕開他最后的遮羞布，看著他像死狗一樣倒在地上，鮮血從他的腹部流淌而出，染紅了明黃色的龍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