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仇璋知道李纖凝給羅睺借走了,不知用她辦什么事,今見她臂上挽著繃帶,胳膊顯是折了,不由一怔。 未及出言關(guān)心,李含章問道:“文璨怎么和嫣兒一道來的?” 仇璋說:“韓小姐一早就過來了,見縣令忙著,沒敢進(jìn)來打擾。我見她等的無聊,帶她去花園逛逛?!?/br> 方才在花園里仇璋便一口一個韓小姐,聽得韓嫣既雀躍又難為情,此刻聽他當(dāng)著眾人的面叫,臉龐妥妥紅透了, “原來是這樣?!崩詈绿@聲詢問韓嫣,“嫣兒來找——找我何事?” 韓嫣頰邊紅霞未褪,抓著韓杞衣襟,隱在他肩膀后面小聲說:“我來找哥哥,哥哥找到了……沒事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br> 李纖凝看到仇韓二人并肩進(jìn)來已是不快,聽到仇璋稱呼韓嫣韓小姐,還同她一起逛花園,臉色陰沉至極。 “我回房休息了?!碧_走了。 李含章跟出去囑咐幾句,回來交待韓杞也趕緊家去休息。 李纖凝心頭不快,腳下步伐奇快,仇璋大步趕上她,“你走那么快干嘛?” 李纖凝給他攔住去路,不得不停下,“仇縣丞有事?” “你胳膊怎么折了?”仇璋問。 “我胳膊折了嗎?啊,真的折了,你不說我還沒發(fā)現(xiàn)?!?/br> 語氣不陰不陽。 仇璋說:“你別這樣說話?!?/br> “我就喜歡這樣說話,你聽不慣,別跟我說話?!?/br> 繞開他走。 仇璋跟上去,“你是不是還覺得我是你的?都多久了,你也該清醒了。沒有房小姐,還會有其他人,我早晚得娶妻生子,你早晚得接受,一味這樣鬧有什么意思?!?/br> “已經(jīng)把我排除在你妻子人選之外了么……”李纖凝冷笑,“假如我就是接受不了呢?” “那我只好離開萬年縣?!背痂皵蒯斀罔F道,“互不見面,對大家都好?!?/br> 李纖凝臉一黑,直接走掉,仇璋沒有追。 回到內(nèi)宅,素馨看她帶著傷回來,雖然習(xí)慣了她受傷,還是難免嘟囔兩句。誰知李纖凝竟然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沉默以對。 素馨有點(diǎn)擔(dān)心了。 “小姐,你怎么了?” 李纖凝靠近心口的位置一陣鈍痛,她捂著胸口蹲下來,泣聲道:“素馨,我好痛?!?/br> 解小菲屁股上的皮rou開始愈合,這兩天一直發(fā)癢,他忍不住抓癢。 啪—— 一記竹尺抽在他手上,他“嗖”地收回手。幽怨地望向始作俑者,“你干嘛?” “不能撓?!表n杞舌頭好些了,慢慢吐字音節(jié)也能吐準(zhǔn)了。 “癢?!?/br> “癢也不能撓。” 韓杞看著手中竹尺,忽然問解小菲,“你知道小姐討厭竹子嗎?” “知道啊,以前縣衙里有片小竹林,小姐搬進(jìn)來,看著不爽,全給砍了。還有你看她房間里,竹椅竹器一律不用。夏天再熱,她也不睡竹席,不抱竹夫人?!?/br> “為什么?” “不知道。” 韓杞若有所思。 “干嘛突然問這個?” “覺得很奇怪,正常人不會討厭竹子?!?/br> 韓杞發(fā)現(xiàn)他永遠(yuǎn)也了解不透李纖凝,每當(dāng)他覺得他已經(jīng)足夠了解她了,她總能展現(xiàn)出她不為他所知的一面。她像無底洞,引人去探索,卻不知盡頭在哪里。 “你們最近……還好嗎?”解小菲試探著問。 “很好?!表n杞回答,“她好像有點(diǎn)在意我了,只是……” “只是什么?” 韓杞說昨晚他回家,母親和他提了參軍的事。李含章先和秦氏商量的,秦氏盡管不愿意兒子上戰(zhàn)場,還是以他的看法為重。他同意,她這個做母親絕不攔著。 “你想去嗎?”解小菲問。 “我想去?!表n杞說。情緒卻是低落的。 解小菲了然于胸,“你舍不得小姐?!?/br> 竹尺上有塊叫火熏黑了,拇指大的烏痕,韓杞不斷地拿指頭去蹭。聲音低沉、傷感,如暮春時節(jié)行將凋零的花兒,“我留下,得不到她;我離開,注定失去她?!?/br> 解小菲不知道說什么安慰他,夏日午后的室內(nèi),陰涼宜人,靜謐如水。這節(jié)骨眼兒李纖凝走了進(jìn)來。 邊走邊說,“你這房子確實很好找,兩條大鯰魚雕的未免太夸張?!?/br> “你怎么來了,外面熱不熱?”韓杞迎上去。 “還好?!崩罾w凝一面往里走一面打量。解小菲睡在外間榻上,韓杞睡里間。布局極簡,一張白木床,一桌一椅一凳而已,沒有多余的裝飾。外間同樣簡潔,以至有大片空白的墻面。僅有的物品擺放甚為整齊,不容絲毫錯亂。整座房子最亂的地方要數(shù)解小菲所在這片區(qū)域,各種藥瓶子酒壺紗布衣物食物,雜亂無章的堆放一處。致使一室之內(nèi)竟然呈現(xiàn)出截然不同兩種風(fēng)格。 解小菲心中有愧,沒臉見李纖凝,臉沖著墻壁。 李纖凝說:“怎么著,我打了你,你心里怨恨我,連話也不和我說了?” 解小菲扭扭捏捏,“哪有……” “傷好了嗎?” “好多了。就是癢?!闭f著又忍不住去抓。韓杞一尺子抽下去,他誒喲誒喲連忙縮手。 李纖凝把一只荷葉包扔過去。 “什么呀?” “素馨給你做的荷葉鴨?!?/br> “嘿嘿,還是素馨jiejie對我好。”拆開荷葉包,撕下一只鴨腿大嚼特嚼。 韓杞和李纖凝坐下說話。解小菲在一旁專注吃鴨,李纖凝見他不會兒功夫,一只肥鴨全部拆吞入腹,剩下鴨頭和鴨屁股給解黃吃,問韓杞道:“這小子沒心沒肺,房子要回來沒?” 韓杞說沒有。 解小菲那房子原給他叔叔嬸嬸占了,是李纖凝設(shè)法幫他要回,今又給人霸去,李纖凝氣不打一處來,問解小菲,“什么時候去要房子?” 解小菲一聽這個就蔫了,“我沒想好。” “你的房子,什么叫你沒想好?”李纖凝看見他這個孬樣就來氣,“小杞這里再收留你十日,房子限你十日內(nèi)要回,再要不回來,滾大街上睡去?!?/br> “小杞都沒發(fā)話……”解小菲小聲抱怨。 “我也覺得還是趁早要回來比較好?!表n杞說的委婉。 “你慫恿我要,你陪我去?!?/br> 李纖凝說:“你怎么不把衙里的兄弟都叫上?” “好主意,我叫上十幾號人,看茱萸有膽子不還我房子?!?/br> “對付一個小娘子用十幾號人,你真有出息啊解小菲。你是生怕別人看不到你的笑話是不是?” 李纖凝實在找不出詞兒形容他了。 解小菲臉色比黃蓮還苦。 韓杞說:“那女人確實不是省油的燈,小菲又重情義,就怕那女人拿著他這塊軟肋,撒潑耍賴。我陪他去,他也有些主意?!?/br> “就是嘛?!苯庑》菩÷曕止?。 李纖凝沒再說什么,后面和韓杞說了一會子話就去了。韓杞送到門口,回來見解小菲榻前的平案上實在臟亂的不像樣子,著手收拾。 收拾到藥瓶時,解小菲說:“你別給我亂動,省得我用時找不到?!?/br> 韓杞手在空中懸了一霎,默默放回去。 窗前紅蕉初綻,紅花碧葉,嬌艷欲滴。青石鋪就的小徑上款款走來一位美人兒,比花還艷,仇璋見是李纖凝,招手喚她。 李纖凝進(jìn)來坐下,仇璋詢問她可有阿悉蘭的線索。李纖凝說:“信息太少,實在沒找到什么有用的線索,你這頭呢,有線索嗎?” 仇璋道:“陳坊正上次邀我去幽蘭坊,同去的還有咄喝幾個胡僧。期間,幾個貴族公子過來打招呼,似乎與咄喝等人熟稔。后面我蓄意與那幾位公子結(jié)交,大致掌握了大秦寺在朝廷中的信徒名單?!?/br> 仇璋拿出名單給李纖凝過目。 名單涉及三省六部,還有一些閑散王公,李纖凝瞠目結(jié)舌,“這么多朝廷命官都是景教信徒?標(biāo)紅的什么意思?” “標(biāo)紅代表信徒非官員本人,而是其家中的親眷,不管怎么樣,大秦寺勢力確實龐大,在朝籠絡(luò)官員,在野結(jié)交商人,一權(quán)一錢,兩者皆握于手,想不興盛也難?!?/br> “卻不知名單上誰是圣蓮教徒?!?/br> “這個還有待查證?!?/br> 仇璋收起名單。 “這么說還得再跑幾趟幽蘭坊?” “這個你也管?” “你嫖我的朋友,把我們放在一起比來比去,我不能管嗎?” “你說花娘子?”仇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肥水不流外人田,不看在她是你朋友的份上,我還不要她伺候呢。呆呆笨笨。” “不是摸起來舒服?” 仇璋一噎。 “李小姐說完了么,說完請便,本官案牘忙碌,少陪了。” 李纖凝起身離去,嫌不夠快意,走到門口,回敬了一句,“你忙什么案牘,你自瀆吧你?!?/br> 仇璋:“……” 傍晚,內(nèi)宅燈火通明。院心放著一只小火爐。李纖凝坐在火爐前,地上堆著一厚摞卷宗。李纖凝拿起來,一張張扔到火爐里,燒燒化了。 細(xì)看紙上字跡,竟是朱滕雷萬鈞等案件的資料。